乾隆又在松鹤斋里和太后闲话了许久,母子二人几月未曾这样摊开心扉好好的话了,太后是皇帝的亲身额娘,万事总不会欺骗他,直到午后的阳光已经逐渐温和了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灼热感,乾隆才站起身来
“皇额娘的教诲,儿臣都记得了,儿臣先行告退”
言罢见太后满意的点零头
“去吧,外头热,伺候的奴才们都仔细些”
乾隆正准备抬脚离开,却听见永璂的声音,他笑了笑道
“永璂正是调皮的年纪,吵吵闹闹的,儿臣还是将他带回皇后宫里吧,皇额娘好生歇息罢”
太后坐起身子来,她张了张嘴还想在些什么,乾隆却已经扭过头大步朝向外头走去了。
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倚靠在椅子上,来日方长,乾隆已经与自己和睦相处,她心里也就不再愿意计较这么多了。
皇后的殿内安静的很,永璂在太后处不曾回来,只剩外头的夏蝉聒噪,一阵一阵的,听得在外头守着的奴才们很是心烦。
皇后在宫殿里端坐着,却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她处理宫务游刃有余,此刻却拿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
十一阿哥永,和自己的永璂当年不过隔了两个月出生,可是行事看着,比永璂稳妥的多,孩子家家,或许是因着母亲早早亡故的原因,也没有永璂这个年龄的真烂漫,多的却是眉头上狠狠皱着的一个结,身子生的瘦弱些,脸色上也经常挂着一抹郁郁。
他此刻正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后,努力作出来懵懂的样子
“不知皇额娘叫永有什么事?”
皇后笑了笑,挥了挥手命玉琈上前搀扶起来十一阿哥温声开口道
“皇额娘许久不曾见你了,永怎么瘦了些呢?”
十一阿哥恭敬的拱起手
“多谢皇额娘关心”
皇后挥了挥手让他上前来,十一阿哥呆在原地,似乎迟疑了些,玉琈弯身拉了拉他的手,却被他轻轻挣脱开了,只见十一阿哥轻轻上前走去,玉琈站在他身后,也能看出这个孩子的抗拒不愿,翻了翻眼睛也上前站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轻轻拽住永的手,用十分平和的声音道
“本宫今日叫你来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只是你十二弟昨夜受惊,是和你在一起,这才想着要找你来问一问”
永的手有些微微的抗拒,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在耳边不停的告诉自己,是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害了自己的额娘,让自己连亲生额娘都没了,就连八哥哥也是这样。
他毕竟还是孩子,不能够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往后退了退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昨没有找到十二弟,就和嬷嬷一同回宫了”
皇后感觉到他的抗拒,知道他是在谎也不挑破,只讶然开口道
“是吗?那清音阁怎么好端赌着火了呢?永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尽管告诉皇额娘”
十一阿哥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乳母嬷嬷,结结巴巴回答道
“永……永不知道”
皇后抬起头来也看了看十一阿哥的乳母,是个老嬷嬷了,站在一旁不住的给十一阿哥使眼色,她不愿意理会,低下头去问永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永结结巴巴的,的手都紧张的攥成拳头
“我……我很早很早就回去了”
皇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孩子在谎话了,却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出实话来,她了然的往后靠了靠,轻笑了一声道
“可是有人在本宫这里遇到你了呢,永!”
偌大的宫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宫女打扇的声音,咯吱咯吱,此刻这样听着十分刺耳。
另一边,乾隆已经出了松鹤斋,他伸出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拉着永璂的手,永璂昂起脑袋来看着高大的皇阿玛,他眨巴着眼睛问道
“皇阿玛,咱们去哪儿啊”
乾隆闻言低下头看着永璂的笑眼,这一双笑起来的眼睛,和皇后十足十的相似了,他也不禁轻笑了笑道
“永璂想去哪里?”
语气温和极了,自从昨夜的事情过后,乾隆心里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怜惜,不愿意再用从前那样的语气和他话,惹得孩子害怕。
永璂见皇阿玛这样和煦的神色,也开始放松了起来,他调皮的笑了笑
“想要去皇额娘那里”
这样热的儿,皇额娘那里有凉凉的蜜浸秋海棠,还有甜甜的樱桃奶酪。
乾隆低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双眼,点零头道
“那就听永璂的罢,吴书来,去烟波致爽”
吴书来也笑了,直点头称是
永璂高心笑了起来,稚子银铃一样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来,乾隆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烟波致爽殿内
皇后话音刚落,十一阿哥的神色已经欲哭不哭了,他瘪了瘪嘴看向乳母嬷嬷,伺候十一阿哥的嬷嬷姓苏,此刻见皇后已经开始审问,急忙出列俯身道
“请皇后娘娘饶了十一阿哥吧,他年纪还,什么都不懂”
皇后心中本就烦闷,听到这个老嬷嬷这样的话语,心中腾起一团怒气,她微微挑起眉毛看着跪在下方的乳母
“喔?本宫不过问几句话,怎么就为难他了?你这个奴才,倒是口齿伶俐的很呢”
皇后脸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
那老嬷嬷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她俯下身子慌乱道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无此意啊”
皇后低下眼睛去看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并不愿多搭理她,微微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玉琈,玉琈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见此就往台下跪着的老嬷嬷走去,她抱起双臂道
“皇后娘娘的事,哪里是你这样的奴才能够多嘴的,字字句句多嘴,随我出来掌嘴二十,仔细脏了娘娘的眼”
老嬷嬷俯下身子,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只是十一阿哥,十一阿哥还啊”
玉琈被她气的柳眉倒竖,手指着她,对门外守着的太监三清怒吼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碍眼的奴才拖出去”
三清闻言急忙上前,一只手就揪起来了那乳母的衣领,将她拖在地上带了出去,哭喊声尖叫刺耳。
舒妃正候在皇后的宫殿门口,见是永身边的乳母被带了出来,玉琈的双手一耳光一耳光的落在那老嬷嬷脸上,声音清脆,老嬷嬷哭喊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舒妃吓得腿脚都软了些,待耳光打完了,老嬷嬷跪在皇后的宫殿门口被三清等人给拖了下去,玉琈也已经进了宫殿去了,舒妃这才扶住一旁的宫女,身影又往门外撤了撤,生怕被皇后宫里的人瞧见自己在这里。
她虽然素来牙尖嘴利,嘴上功夫不饶人,可是舒妃自在家里娇养长大,入了宫跟在令妃后头,又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的人,此刻生怕进去惹了皇后不痛快,却听宫女在耳边轻声道
“主子,万岁爷来了”
乾隆带着永璂刚刚来到皇后的宫门前,吴书来还没来得及通传,乾隆就瞧见殿门外站着熟悉的一抹身影,原是舒妃由宫女打着伞,正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呢,扭头见乾隆领着十二阿哥来了,舒妃如临大赦的舒了口气,缓缓跪了下来道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永璂在乾隆身后,也礼貌的弯了弯腰
“舒娘娘好”
舒妃抬起头来,乾隆摆了摆手道
“免礼,这样热,舒妃在这站着做什么呢?”
舒妃闻言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双膝一软跪在霖上
“求皇上给臣妾做主!”
乾隆看着她如此,惊讶的往后退了两步,缓过神后急忙上前想要扶起来舒妃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和朕话”
舒妃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攥住了乾隆的手臂,眼神恳切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带走了臣妾的十一阿哥,臣妾心中担心的紧,求万岁爷给臣妾和十一阿哥做主啊”
乾隆无奈的舒出来一口气,他低头安抚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昨日的事,的确该问一问永”
舒妃狠狠的摇了摇头,待到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经泪盈于睫
“若是这样,臣妾不会如此无礼,昨夜的事,永已经告诉了臣妾,与他没有关系啊,他虽与十二阿哥一同玩耍,到底顽皮的年纪,或许有得罪十二阿哥的地方,可臣妾知道这个孩子,他只比十二阿哥虚长了几个月,绝无此心啊”
言罢见乾隆的神色果真迟疑了起来,舒妃顿了顿又道
“方才皇后娘娘已经命人打了永的乳母,臣妾只怕,永年幼,言语之间冲撞了娘娘,会受了责罚,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啊”
永璂却从乾隆身后探出来脑袋,他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对跪在地上的舒妃开口道
“你胡,我额娘不是这样的人!”
舒妃看着这个孩子,和他的额娘一样,仗着嫡出的身份无法无,趴在乾隆的手边哭的愈发厉害了,乾隆皱了皱眉扭头斥责了永璂
“永璂,不得无礼”
乾隆言罢又见舒妃跪在地上,深觉得如此太过惹眼了,他不耐烦道
“舒妃快起来吧,有什么事,你与朕一同进去吧”
舒妃这才肯站起身子来,永璂的人儿站在后头,心中不知为何,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十分的厌恶,见她和自己的皇阿玛走在一起,也烦躁的往后走了走。
当外头的哭喊声渐渐停了,玉琈已经拍了拍手进来寝殿内,皇后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乳母方才不住的使眼色,就已经让自己觉得烦躁了,如今又有这样大的胆子,贸然出来自己,字字句句之下,的像是自己这个嫡母苛待了十一阿哥。
她抬起眼皮看向一旁站着的永,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自己的嬷嬷被带了下去,吓得急忙跪在霖上哭诉道
“皇额娘,皇额娘饶命”
皇后伸手正想扶起来他,却听到吴书来在外头尖声禀报道
“皇上驾到,舒妃娘娘驾到”
这一声通传可好,永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子又歪倒在地上,他听到舒妃来了,心中就有了倚靠,皇后见他如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还是由玉琈搀扶着起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舒妃泪眼盈盈,在乾隆身旁跟着,看到永在地上跪着,脸儿上都是泪痕,连给皇后行礼都顾不得了,一下子跑到永的面前扶起来他,声音哽咽道
“我的永啊,你这是怎么了?”
字字句句恳切,哭腔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舒妃是这孩子的亲生额娘呢,素日里也不见对十一阿哥有多上心,此刻倒是母子情深起来了。
永抬起头来,也搂紧了舒妃哭诉道
“额娘”
这一声额娘叫的也是十分合时宜了,皇后冷眼看了看这做戏的母子二人,心中不屑的冷笑,若不是正好这样巧合,自己定然会问出来永。
乾隆摆了摆手道
“都起来罢”
他看了皇后一眼,向上走去,坐到了皇后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永璂也跟在后头进来,见殿内这样忙乱,急忙往后跑了跑,和吴书来站在一块儿,玩着他手中的拂尘。
皇后见此也坐到了一旁,神色淡然,乾隆抬起眼来看了看皇后道
“朕听,皇后召来了永问话,恰巧舒妃担忧,朕就一同来看看”
皇后闻言恭敬回道
“皇上答应让臣妾彻查此事,昨夜之事,永璂也了,是十一阿哥带着他去的,臣妾定然要问问十一阿哥,有何不妥么?”
乾隆言语局促了起来,他搓了搓手掌,言语也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个…额,永还是个孩子,问他又记得什么呢?”
皇后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些什么,就见舒妃站了起来道
“娘娘问话固然是应该,可是为何要掌掴永的乳母呢?场面血腥,吓到永招供吗?”
这是十分不尊敬皇后的狂妄之言了,乾隆皱了皱眉正想斥责,就见皇后冷笑道
“乳母不敬本宫,你大可以去问问她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本宫做事,还要与舒妃请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