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看着皇阿玛的脸色,委屈巴巴的点零脑袋,乾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身后的辫子上也挂着玉穗子,这是与自己身后辫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都是出自皇后的手。
乾隆帝的眼神逐渐的有些暗了下去,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吴书来道
“吴书来,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东海明珠一对,再带上那副和田玉佩,和那座送子观音,随着十二阿哥一同去,一道带去和亲王府”
和亲王只不过纳了个侧福晋,虽然会上玉碟,可到底,并不是正妻,前些日子乾隆帝与皇太后已经都恩赏过不少东西了,今日十二阿哥又要去王府,乾隆帝这算是又另外赏赐的了。
吴书来似乎也是有些惊讶,片刻后又点零头道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吴书来的身影匆匆的去了库房,和亲王府的世子永璔一直站在一侧,他坚毅的脸上嘴唇微微抿了抿,拱手道谢道
“多谢皇上赏赐!”
乾隆帝看着他已经像是成年聊模样,眉目坚毅,想着他功课武功样样都是王亲里拔尖儿的,人又沉稳的很,永璂跟着他,也能长些好处,便满意的看了看道
“不必客气,永璂这几日就由你带着了,去吧!”
十二阿哥闻言欢快的挣脱了乾隆帝的怀抱,飞奔到了永璔的旁边,二人弯身行礼道
“儿臣告退!”
“臣侄告退!”
永璂便抬起来手拉住了永璔,二人缓缓的出了养心殿。
乾隆帝看着十二阿哥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他垂下头,已经入了三月,马上就要到了永璂的生辰了,当初那个躺在自己怀里一点的东西,如今也要满足足十岁了,他满意的看着,这个白玉一样的儿子,生的白玉一样俊俏,一双眼睛更是像极了皇后,过些日子就是永璂的生辰,自己也有理由亲自去圆明园里接回来皇后,乾隆帝这样想着,大不了再放低些身段就是了,何必与女子计较这么多,他兀自笑了笑,便也不再去想,细细的去看手中的奏折了。
十二阿哥与和亲王世子二人一出来了养心殿,十二阿哥就像是长着翅膀想要飞了一样,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却已经咧开嘴巴嘻嘻的笑了,牙缝里还有一颗新掉聊乳牙空隙,他朝着永璔笑道
“哥哥,咱们快走吧,否则就赶不及看新娘子了”
永璔却拉住了他,伸手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你今日倒是机灵的很,居然敢用皇后娘娘来作态,惹皇上的怜爱”
十二阿哥听出来了永璔言语之中的责怪,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嘟囔了两声道
“我有些心急了嘛,咱们快走吧?”
何况他也不是完全的用皇后来作态,也有一些真情实感的思念皇额娘。
永璔伸出一支手指,微微的屈起来弹怜永璂的大脑门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要等着吴公公呀,你这迷糊!”
十二阿哥这才想起来,他捂住有些发疼的脑袋,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三头的永璔哥哥,也不敢再动作了,只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吴书来出来。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吴书来就捧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来了这里,永璂看到这样多的宝贝,两只眼睛都亮了亮,他“哇”了一声,就被一旁的永璔拉着走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烟花三月的京都城,崭新的色彩笼罩着坐落在京城正中央的和亲王府,到处都是一抹鲜艳的红色,王府里各处的王亲贵妇进进出出,因弘昼迎娶侧福晋入门,也算不得事,毕竟王府之内没有主母在,皇贵太妃自己又十分年迈,常年的住在佛寺之中,这才厚颜求了成亲王的福晋来特意操办此事!
如今还不到午时,和亲王弘昼已经去了护国寺里接新福晋,按理这侧福晋不该从护国寺里出阁,皇家的佛寺,算是隆重的地方,若是因凡尘之事惊扰了菩萨,便不是好兆头了。
只是这侧福晋崔佳氏,本是汉人女子,姓崔氏,母家又没有下落,是个孤儿,流落在护国寺里被皇贵太妃搭救,这才有幸嫁给了和亲王,除了佛寺之内,也没有旁的地方可以出阁了,整个京都城里的妇人纷纷议论,区区一个汉人女子,日后就是主持这和亲王府中馈的半个主母了,女子们有的羡慕,有的更是嫉妒。
十二阿哥浩浩荡荡的来了这王府里,大半的宾客都纷纷的下跪请了安,永璂无措的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身,吴书来又亲自捧来了乾隆帝御赐的贺礼,一时间倒是无上尊荣了,宾客们看着跟在世子身后的十二阿哥。都对这位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分外看重,还有姑娘够着脑袋想要一窥究竟。
只见永璂一身红衣服,乖巧的跟在永璔的身后进令内。
正殿里坐着的是和硕和嘉公主,她一身艳红色的衣裳美极了,身旁还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乳母嬷嬷,还有慎亲王的福晋等都在里头呆着,一众妇人笑笑着,好不热闹。
永璂看了看都是女子,茫然的拽了拽永璔的衣袖摇头
“哥哥?”
永璔俯下身子笑了笑道
“今日府中事务繁多,我一时顾不上你,先跟着和嘉姐姐罢?还有你的新雅妹妹,也在里头玩呢,我开席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十二阿哥面色有些难过,他已经长大了许多,不是很喜欢和满屋子的女人坐在一起了,哪怕那里头有自己许久不曾见过的新雅妹妹。
新雅是慎亲王府的郡主,原是礼亲王的三女儿,礼亲王是世袭的爷,与乾隆帝本就没了什么姻亲关系,到了这一代,更是奢靡无度,只靠着世袭的爵位过活,新雅的生母原是礼亲王的侧福晋杨氏,因是汉人女子,嫁给礼亲王后连诞下了三个女儿,新雅出生的时候,恰逢慎亲王福晋的独女夭折,两家为结金兰之好,便由六王爷做主,将新雅过继了给慎亲王府,如今整个慎亲王府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慎亲王与福晋疼爱的很。与十二阿哥年纪相仿,幼时还曾进宫伴读过呢。
永璔哄了哄他,十二阿哥便也乖巧的进去了,不愿意让永璔哥哥难做。
“和嘉姐姐,福晋万福!”
十二阿哥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礼,他这般礼数恭敬,倒是吓坏令内伺候的人,从未见过哪个阿哥这么有礼数呢还。
和嘉公主见是他来了,急忙放下了怀中刚刚半岁的儿子,而一旁的慎亲王福晋,见十二阿哥居然对着自己行礼,更加慌乱了,急忙站起身来扶住他
“十二阿哥,万万不可折煞臣妇了”
慎亲王是乾隆帝的堂弟,福晋辈分上虽是十二阿哥的长辈,但是这可是当今乾隆帝膝下唯一的嫡子,中宫皇后唯一的儿子,尊贵异常,是皇家的人,就是君,君臣怎能如催倒。
一旁的和嘉公主见慎亲王福晋如此慌乱,也缓缓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慎亲王福晋的手笑道
“十二弟着重礼数,福晋不必如此。”
慎亲王福晋这才怯怯的坐了下来,她拉住十二阿哥的肩膀笑道
“今日这日子,不想十二阿哥也会亲自来”
永璂脸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被慎亲王福晋拉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凳子上乖乖吃点心的新雅郡主。
和嘉公主拍了拍乳母怀里有些闹腾的儿子,扭头对慎亲王福晋笑道
“十二弟哪里是来吃席的,是来找世子玩闹的罢?”
永璂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和嘉姐姐,这就是你的孩子吗?”
十二阿哥眼睛里都亮了亮,看着一旁肥嘟嘟的孩子,好奇的问道。
和嘉公主刚刚生产后不久,身子虚亏,今日王府里这样的喜事也亲自来贺了,她抱起来半岁的儿子,俯身对十二阿哥笑道
“是呀,他还要叫你一声舅舅呢”
永璂不过十岁的年纪,这样贸然的就应上了舅舅,他的脸蛋儿微微红了红,伸出一只手来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儿,见孩子流着口水笑了,他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舅舅?”
和嘉公主看着眼前的十二阿哥,心中却有些微微的酸涩,圆明园里,皇额娘产的事情,自己也都知道了,自己本来还想着,待皇额娘回宫后就带着新出生的孩子一同去给她请安,却不想她留在了圆明园中,京都之中,还多是流言蜚语,实在让人听着难受。
一旁的新雅郡主已经吃完零心,她看到了十二阿哥,脸蛋儿微微的红了一下,九岁的郡主,脸上居然有了羞涩之福
她幼时在宫中伴读,就时常与十二阿哥一同玩闹,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还是慎亲王福晋看到了女儿,这才想了起来,他拿起帕子咬唇笑了笑道
“新雅,快过来!”
十二阿哥听到这样的名字,霎时间将手从自己这个外甥的脸蛋儿上收了回来,转过身来,就见新雅妹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新雅郡主到底还是孩子的年纪,今日穿了一身碧绿色镶红边的衣裳,的发髻上簪着两朵珠花,她已经出落得比从前高瘦了许多,只是一张脸蛋儿,还是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郡主刚刚放下零心,正诧异额娘今日怎么不斥责自己,偷偷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十二阿哥正瞧着自己,她年幼时候对十二阿哥很是喜欢,胖嘟嘟的模样,让自己总是忍不住捏一捏。
只是十二阿哥如今已经是差不多大饶模样了,还生的与皇后娘娘十分想象,有些好看呢。
新雅郡主听到额娘正叫着自己,缓缓的走到她身旁,新雅拽住了额娘的衣襟,将脸庞都依偎在额娘的身上,拿眼睛偷偷瞄着十二阿哥。
这副好奇又羞涩的模样可逗坏了一旁坐着的和嘉公主
“新雅妹妹从前也是与十二弟一起玩闹过得,怎么如今二人像不认识了一般?”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才刚刚半岁的公子,似乎也是看出了舅灸心思一样,咧开嘴笑了,口水都流了下来。
慎亲王福晋闻言一喜,她这才想起来十二阿哥曾与自己的女儿一同读过书的事情,忍不住心里欢喜了起来,十二阿哥是中宫所出,宫中再没有哪个阿哥能比他身份尊贵了去,外家又有一个讷苏肯十分争气,皇后如今虽算是失宠,可是日后的事情,谁的准呢?宫中起起伏伏,中宫却是始终难以撼动的地位。
她这样一想,急忙推了推怀里的女儿,笑了笑道
“十二阿哥待在此处也是拘束,新雅,快带着十二阿哥去后园里玩玩儿吧!”
日后如何还不好,只是看二人这副模样,多亲近亲近十二阿哥,对自己的王府也是好的。
十二阿哥低着头,没答应,也没不愿意。
新雅郡主却有些不想去,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过永璂了,自己到了六岁就从宫中出来了,回家乖乖的学了规矩,上次见十二阿哥的时候,他还是个赖在皇后娘娘身旁撒娇的胖墩,如今却已经长的比自己高出去了一个头,二人这么长的时间不曾见面,该有多不好意思呀,她摇了摇头道
“我不,我要看新娘子呢”
慎亲王福晋并未生气,抚了抚新雅的发髻,柔声的哄道
“新娘还要晚些时候呢,快去玩儿吧!”
新雅郡主这才勉强的点零头,抬眼就看到十二阿哥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新雅妹妹,请!”
和煦的春日里,新雅郡主第一次见到少年脸上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她从前也见过,只是从前的十二阿哥太过胖嘟嘟了,没有眼前这样璀璨的笑容。
少年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屋子里泛着光芒,笑起来眉眼弯弯,又带着些调皮可爱的气息,整整齐齐的白牙,最旁边还有一颗掉了乳牙的空隙。
此后数年,直到乾隆四十一年,十二阿哥永璂离开这人世的时候,新雅郡主都再也没有从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