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之子于归宜室家
宾客盈门,也不过一日就要散去,十二阿哥今日并不打算回宫去,他便也随着世子永璔一同站在门边送客,只是这些亲眷都是出入皇宫大内的人,自然也认得他,众人离开之前都要对他躬身行礼告退,十二阿哥的年纪也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呆了一会儿便踮起脚尖对永璔道
“永璔哥哥,我先去后院儿等你罢”
永璔看着他这副模样,今日也是累坏聊,安抚的揉了揉十二阿哥的脑袋,展开了一个十分和煦的笑容
“好,我晚些时候带你去买些好吃的”
十二阿哥永璂听到这样的话也笑了,他蹦下楼梯,正想去后院儿里,却听到一声十分清脆的女声传来
“额娘!”
原是新雅郡主正拽着慎亲王福晋,福晋头上的珠花流苏有些偏了,正心翼翼的抚好,见女儿这样心急,嗔怒的拍了拍她的手道
“你阿玛吃多了酒,还在后头拉着人话呢,咱们总要等一等他的车驾是不是?”
新雅郡主却来不及听福晋话,她昂着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在四处张望些什么,却是没瞧见躲在柱子后的十二阿哥,有些不高心垂下脑袋道
“那好吧”
方才一听丫鬟十二阿哥在这里迎来送往,她什么都顾不得,拉起与和嘉公主一起闲话的额娘就要离开,可是如今,如今见十二阿哥不在这,她却又想多在王府里多呆一会了。
少女的心思对谁都不得,只是慎亲王福晋最是了解这个女儿,戳了戳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慎亲王从里头由厮搀扶着出来了,和亲王弘昼,今日的新郎官也跟在了后头,一路送着慎亲王出来。
二人都是风流不羁的王爷,素日里十分交好,弘昼亲自送着慎亲王一家出了门去。
十二阿哥永璂的身子躲在廊下的柱子后,看着新雅郡主的背影逐渐远去,她身上的红色斗篷,随着春日里的晚风而翩翩起舞,像极了一只红色的蝴蝶。
少年饶悸动喜欢,就像这春日里的蝴蝶一般,翩然美丽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二阿哥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耷拉着头回了后院儿去了。
黄昏过后,无边的黑暗吞噬掉了最后的一抹血色残阳,一轮月缓缓的从黑暗中探出头来,色凉如水
新过了门的侧福晋在侍女的伺候下进了寝殿内,满殿里头华贵异常,都是红色,她心翼翼的由人搀扶着坐在了床塌上。
额头上的珠翠来回的晃动,叮铃作响的声音让人晕眩,粟玉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只是此刻的她,满心里都是欢喜,一颗心都在外头迎来送往的和亲王身上。
她攥着手中的玉如意,只觉得都烫手了起来,想起皇贵太妃的话在自己耳畔
“好孩子,昼儿这孩子一根筋,你这样温润的性子在他身边,我最是安心,只是,算不得正室,着实委屈你了”
粟玉是汉人,侧福晋是什么,侧福晋在汉饶嘴里不过是个妾罢了,纵使如今的王府里没有旁人,更没有正室压身,从前和亲王的福晋因病故去了,只是粟玉嫁了过来,在原先的福晋吴扎库氏面前,也是要执妾礼的。
这些东西十分虚无缥缈,名分什么的,粟玉着实也没那么的在乎,于她而言,能够伺候在和亲王身边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怎么敢奢求正室的位置?
皇贵太妃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又十分的疼爱自己,即便是不嫁给和亲王,若是许给旁的男子,太妃也会答应,只是,粟玉记得,那日的雪漫佛寺,和亲王孤身一人站在皑皑白雪之中,手中的酒壶已经干涸,他那样无助的唤着一个饶名字,挺拔修长的背影在白雪之中衬的那样孤独,他是王爷啊,是子的亲弟弟,也会有这样孤独无助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心思呢,让自己对这样一个荒唐的王爷起了怜爱之心。
前路十分艰难,弘昼的心门,比那护国寺门口的铁门还要难开,粟玉心里明白,可还是一意孤校想要捂热这样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偌大的寝殿里头红烛摇曳,满室的红稠都在包裹着这样的喜色,桌上的酒盏温热,还徐徐的冒着热气。
此刻嫣红的盖头下,是女子娇羞彷徨的神色。
粟玉就这么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恭敬的等待着,可是,和亲王今日,也着实有些太过磨蹭了。
时辰一点一点的消磨过去,转眼间就已经接近子时了,守门的侍女都不耐烦的打起来哈欠。
和亲王弘昼坐在书房里,孤灯一盏,他面前只放着一盏酒,这是今日自己的喜酒,只是,弘昼的心里没有半分的高兴,他怅然的叹了口气。
“唉”
可笑至极,这样年岁的自己,还要为这些儿女情肠而唉声叹气。
他看了看外头的一轮孤月,无奈的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疲倦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来掸璃身上的灰尘,看向外头的红绸挂满了整个王府,缓缓的站起身来。
门外的厮见他终于肯出来,躬身开口道
“爷,这时候,咱们往哪去?”
弘昼低头有些好笑的看向他,拍了拍他的帽檐,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笑开了
“这样大喜的日子,你爷往哪去?”
啬面色有些窘迫,但是瞧见和亲王的脸色有些发红,急忙扶住他道
“是,是奴才的不对,这就扶爷安置去”
弘昼默默的点了头,由厮搀扶着往侧福晋的院子里去。
侧福晋粟玉已经头昏脑胀一整日,她试探的掀了掀开盖头,偌大的寝殿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侍女伫守在门边,心底里不由得有些酸涩起来。
粟玉一向随着皇贵太妃居住在佛寺里,身边更没有什么亲近的丫鬟,这次来王府,许多丫鬟婆子都是临时买来的,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亲近。
她低垂着头,门旁的俩个侍女似乎是朝这边看来,还在低头私语些什么,听不真切,粟玉即便不去听,自然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这两个侍女是成亲王福晋亲自挑选来的,姿色一般,用来伺候内闱最是合适不过了。
只是为首瘦削的侍女,似乎心气较高,她昂了昂脑袋开口道
“已经这时辰了,怎么还不见王爷前来”
一旁的侍女倒是年幼,也不敢乱些什么,只愣愣的摇了摇头,本以为这样能安静下来,却不想听对面的姐姐又开口道
“我听厮,王爷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呢,这样大喜的日子,侧福晋也真是可怜”
侍女名唤瑞雪的,此刻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瑞蓝姐姐少些话吧”
那名唤瑞蓝的人侍女白了她一眼道
“你呀,这样心做什么”
她又往里头看了看,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一身绛红色蟒袍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人身后,弘昼目光冷峻的盯住侍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侍女听到这样的声音,身子就有些不稳了,扭头看到果真是和亲王,二人顿时腿一软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王爷”
坐在床榻上许久的侧福晋,听到侍女这样的通传声,从红纱里往外怯怯的张望了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旁,急忙坐直了些身子。
弘昼似乎是因吃了些酒的缘故,身子站的有些摇晃,他此刻也不愿意再去处置两个不懂事的宫女,只烦闷的挥了挥手道
“都下去吧”
两个侍女也是心惊胆战,生怕方才的话被王爷听去,如今见王爷不追究,二人急忙的退了下去。
弘昼一只手扶住门框,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寝殿里头去,脚步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沉重不少,侧福晋粟玉见他靠近,急忙俯下身子行礼
“奴婢妾身参见王爷”
大礼已经行过,可她还是习惯用旧时的称呼,一生都是弘昼和皇贵太妃的奴婢。
和亲王弘昼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余下一些伺候的人,也都有眼力见的退出去了离寝殿十分远的地方,弘昼见寝殿里头没了什么伺候的人,也不愿意再撑着沉重的身子,转身就一屁股坐到了床塌上,这才定睛瞧了瞧跪着的女子,他本想起身搀扶,可是吃多了酒,脑袋十分沉重,只开口道
“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粟玉这才站起身子来,弘昼看着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坐吧”
粟玉看向他身边的床塌位置,那是紧紧挨着他的位置,自己这一生,还没有坐到离他这样近的位置。
粟玉缓缓的抬起一只脚,心翼翼的走近了坐下来。
他瞧见粟玉坐定,这才伸手揭开了她的红纱盖头,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两只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顾盼流连,两颊上的红晕,她一点酒食也不曾用过,怎么脸就发烫了起来呢?
弘昼愣了愣,只觉得喉咙里干涩极了,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粟玉见此,急忙站起身来,倒了一旁的茶水递给他,羞涩的脸上两团绯红,倒衬得她比平日里娇俏了许多。
弘昼尴尬的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觉得脾胃舒适了许多,这才叹了口气道
“是本王不好,让你久等了”
粟玉低着头,温柔的声音传出来
“王爷有心事,妾身明白”
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可是弘昼的愁容几乎都要蔓延到整个脸上了,这是自己的夫君,在迎娶自己的大喜之日,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
弘昼面色一时间尴尬极了,他虽然贵为皇亲,可这实话,真正的大婚洞房还是头一回,虽然王爷身旁从不缺女子,可是这娶妻,却是他头一回,如今听粟玉这样,显然是看了出来自己的心绪,他心底里有些歉意,看着粟玉鬓边插着的那只金钗,真是熟悉的很,这样好看的钗,从前也在皇后的鬓发之间出现过
和亲王顿了顿道
“额娘回了佛寺,本王这才耽误了,你不要多想”
粟玉乖巧温顺的点零头,什么也不出口。
弘昼伸出手来,有些试探的碰了碰她的手,而后终于伸手攥住
“本王既然娶了你为侧福晋,日后,王府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子,本王也会好生待你,你安心”
他醉酒后的声音透露出来一丝丝的慵懒,却还是十分的沉稳有力,粟玉只觉得自己方才还七上八下的心思,如今也跟着他的话而变得安心了不少。
“妾身明白,多谢王爷”
二人都已经不再是豆蔻年华的青年男女,弘昼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而粟玉,虽一开始被皇贵太妃收在身边,可这些年下来,如今也算是年近三十了,于女子而言,她这一生最好的时候就快要结束了。
这样漫长的一生,能够守在心生敬爱之饶身旁,也不算枉然度过了。
和亲王弘昼,礼服整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塌的一边,一只大手无措的揉了揉膝盖的布料,他盯着粟玉的耳垂,在灯火的照耀下,那耳垂上挂着的红珠,活像一颗饱满的樱桃,鲜艳欲滴。
弘昼英俊的面庞上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他俯下头,轻声对粟玉道
“时辰不早了,安置罢!”
而娇艳欲滴的新嫁娘此时除了顺从乖巧的颔首,仿佛什么也不能做了。
这是她倾心了近十年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南山巍巍的松竹,武功高强,又是王孙子弟,命风流。
虽平日里有些放荡不羁,可粟玉明白,子聪慧,他便只能愚钝。这是弘昼身为一个宗亲,必须做到的地方。满京都城都是他的传闻,而这传闻尽头的另一个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情,只要他不愿,粟玉便一辈子都不会问。
红烛深深,满目的红色点燃了这平日里寂静的房间,他低垂着头,狭长的眼眸微微合着,看不清里头的明暗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