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弘昼压下心底里的一丝异样的想法,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中年得子,是欢喜的事情,即便和亲王素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欢喜的。
他转身吩咐道
“穗白,去护国寺中,知会皇贵太妃一声儿,侧福晋有孕!”
穗白是近些日子才伺候在和亲王身旁的奴才,是皇贵太妃安排过来的人,十分妥当,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冲着和亲王弯了弯身子笑道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弘昼转身冲着粟玉笑了笑道
“这样大的喜事,额娘若是知道了,必定欢喜的很!”
侧福晋粟玉便也不好意思的莞尔笑了笑。笑容却并不是真正的欢喜,皇贵太妃自然会高心,自己伺候她多年,她心中一直盼望着和亲王能够在她的眼前诚亲生子,如今也算是夙愿得偿了罢?
和亲王弘昼转身冲着粟玉笑了笑道
“这样大的喜事,额娘若是知道了,必定欢喜的很!”
侧福晋粟玉便也不好意思的莞尔笑了笑。笑容却并不是真正的欢喜,皇贵太妃自然会高心,自己伺候她多年,她心中一直盼望着和亲王能够在她的眼前诚亲生子,如今也算是夙愿得偿了罢?
只是,自己只好奇,和亲王,他是真正的高兴么?
她看着弘昼坚毅的侧脸,还是柔声开口道
“晚间宫中不是还有家宴么?妾身不能同伴,王爷快去准备吧!”
和亲王想起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便点零头道
“好!你在府中安心养着就是!”
言罢缓缓的松开了粟玉的手,转身缓步离开了。
他似乎是觉得还差些什么,顿了顿脚步又转头冲着侧福晋温和的开口道
“本王今晚早些回来!”
他从来不曾这样温柔的对着侧福晋过话。印象之中,仿佛从来没有过夫妻团圆的时候,从前与皇后的那些情谊也只是少时候的,不曾有过如今这样的感觉。
弘昼大抵是不愿意辜负了粟玉的一番深情罢?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过温柔的话了,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别别扭扭的,言罢便缓步离开了院子。
侧福晋粟玉倒是还沉浸在他的话语,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脸上却已经挂上了笑意,自从自己嫁到这里,来到了他的身边来,他的患得患失,他的不安与无奈,自己仿佛都感同身受。
即便是新婚之夜他的温柔,似乎也总是带着几分敷衍,可是如今,自己才是第一回觉得他是肯为自己用些心思的吧?
粟玉目光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凝固了,他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从他的神色之中,看不到一个即将为人父的高兴,他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己也不知道他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只听皇贵太妃过,年幼的和亲王,十分爱笑,素日里顽皮的很,绝不是如今这副,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样子。
自己知道他有许多许多的心事,可是什么样的事情,连有后代这样的喜事都不能让他真正的欢喜起来呢?
侧福晋粟玉怅然若失的抚摸上自己的腹,低声的叹了口气。
弘昼走出来院子,便去了书房里更衣换装,直到黄昏将至的时候,才启程往宫里头去。
他坐在马车上,黄昏的阳光透过马车上的帘子,徐徐的打在了脸上,弘昼低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儿,目光似乎有些停顿,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望向马车远方,脸上挂上镰淡的笑意。
过往一切错事皆因自己而起,若是日后,真的能平平淡淡这样下去,只要她在宫中安好,自己心中的意难平,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旁的六王爷弘曕却并没有这么悠闲了,他自从今日离开了和亲王府后就去见了京兆尹,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急匆匆的入了宫。
景仁宫
今日晚间有家宴,皇后自早起就换上了深红色描凤金丝累边对襟宫装,头发也梳出了发髻,上头插上了赤金的凤尾流苏,还有宝石蓝的发簪,袖口处的碧色手镯,在日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乾隆帝早起上朝之后,皇后也早早的起了身,仔细装扮了一番后就在景仁宫正殿接受了妃嫔觐见。
满宫里头的妃嫔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瞧着皇后回宫第一日就留住了乾隆帝,早起六宫问安,倒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到了,就连令贵妃,身子重不能前来,也是亲自派了大宫女腊梅前来告病。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坐于主位之上,今日细细描了黛眉,唇上口脂的颜色也十分红润,她端正的坐在景仁宫正殿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福在地下行礼的一众莺莺燕燕,缓缓开口道
“都平身吧!”
令贵妃未能前来,站在最前头的就是愉妃,庆妃了,二人率先开口道
“多谢皇后娘娘!”
再往后就是忻妃了,她殇女不久,听闻前些日子很得乾隆帝的怜爱,皇后心底里也是为她高心,纵然二人过去有些不快,可是乐安和一事过后,皇后亲眼看着八公主从楼上坠落下去,且忻妃郁郁寡欢,早就成了皇太后的弃子,皇后心中对她十分怜悯,自己膝下,好歹还有一个十二阿哥,忻妃却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她如今能重新得圣宠,皇后并不嫉妒。
豫嫔和诚嫔,还有伊贵人,都在右侧缓缓落了座。
皇后端坐在高位之上,众人仰头看了看她,一别数月,云鬓未改,朱颜依旧,倒是比从前多了许多从容大气,她长长的眉眼一扫,不怒自威。
在座的除了伊贵人与诚嫔,大都是与皇后有些旧情的,她这样威严的样子,倒是让新入宫不久的伊贵人心神慌乱了许多。
愉妃率先开口了,她看着皇后的脸庞微微笑道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得见凤体安康,臣妾等也心安了!”
皇后嘴唇微微弯了弯,脸庞上挂上镰淡的笑意,她缓缓开口道
“有劳诸位挂心,本宫许久不在宫中,宫务也实在劳烦你。”
她面上挂着笑意,心里头却在不住的冷笑着,在座的人,除了庆妃忻妃与豫嫔,满宫里头谁不盼望着自己早早的往生去,好腾出这后位来。
愉妃诚惶诚恐的起身福了福道
“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不过辅佐一二,如今娘娘既然回宫,一切宫务自然都该回到娘娘的手上去,这才是宫中体统!”
皇后听着,只默然颔首,一言不发。
她目光盯着诚嫔后头的一个位置,眼神逐渐冷淡了起来。
那是容嫔和卓氏的位置,如今人都已经齐全了,却还不见和卓氏的身影,就连魏氏,高为贵妃之位,尚且知道差人前来通传一声儿,偏偏和卓氏,人不见人,也没有半点消息。
庆妃打量着皇后的神色,便也冷笑了一声道
“怎么不见容嫔前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出来,和卓氏入宫时候不短,与宫中人却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众人也不知道,和卓氏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皇后回宫后第一次问安居然都敢不来。
豫嫔瞧了瞧身后空空荡荡的位子,不屑的开口道
“跟着皇太后学了这么长时候的规矩,也不知都学到哪里去了?”
豫嫔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一向心直口快,乐安和的事情,她记恨和卓氏已久。
此话一出,诚嫔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她往后靠了靠开口道
“容嫔即便没有礼数,与皇太后又有什么关系,还请豫嫔慎言!”
豫嫔轻轻哼了一声儿,并不搭话。
皇后只觉得被这群人折腾的脑壳发疼,自己倒是对和卓氏这样的做法并不觉得意外,自从圆明园里后,自己就没想过她还有资格出现在自己的脸前头。
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儿,转头对着庆妃笑吟吟的开口道
“许久不见十五阿哥了?养在你那,可还好么?”
众人议论纷纷,她却张口不提和卓氏的事情,倒是格外让人震惊了些。
庆妃也是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永琰已经快要满周岁了,改日臣妾带着他亲自来向您问安!”
皇后笑着点零头,她想起十五阿哥出世的那一日,也就是自己在乐安和内出事的那一日,前后也不差几个时辰,自己却错失了一个孩子,心中不免有些伤福
庆妃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就听到门外似乎有些声音,紧接着就瞧见景仁宫的宫女沅灵从外头进来。
满殿里头有一霎那的安静,皇后手指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不耐的开口道
“外头什么动静儿?”
沅灵看了看满殿的主子,缓缓的开口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容嫔娘娘前来问安,被玉琈姑姑给拦住了!”
众人闻言也是有些微微的诧异,妃嫔问安姗姗来迟,在从前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在座的诸位当中,就连忻妃,当年新晋封的时候儿,也是有过这样无礼的冲动的。
只是,如今景仁宫里,玉琈纵然再是管事的姑姑,到底只是个奴才,竟然敢伸手阻拦容嫔前来问安。
皇后一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年少的时候性如烈火,管理后宫这么多年,也一向不大温和,后宫中人都是知道的,和卓氏既然在乐安和里头得罪了皇后,且还不是的冲撞,好好的一个嫡子,就让她这么一闹给没了,还连累了八公主,皇后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只怕和卓氏的苦头,还要在后头呢?众人心里暗暗想着,都静待着主位之上皇后的反应。
皇后无聊的转了转指上的珐琅护甲,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衣角,抬起眼睛来冲着沅灵道
“你去知会玉琈一声儿,不必拦着容嫔!”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
“直接让三清,送她回宫去罢!”
此言一出,不要是在座的妃嫔,就连景仁宫的宫女沅灵也微微的愣住了。
和卓氏美貌如今正得圣宠,前来问安,皇后却闭门不见,这样的事情,她若是添油加醋的告到了乾隆帝的面前,只怕又要心疼的不让她学规矩了。
皇后见沅灵还在原地站着,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道
“规矩不是教给有眼无珠的饶,若是无心,大可不来,不必在本宫的景仁宫里头自找难堪!”
这就是给了和卓氏大的没脸了,皇后一番话,不仅仅是折辱令外的容嫔,还敲打了宫中殿内在座的莺莺燕燕。
众人便也都不再言语半分。
只有忻妃,冷冷的瞧着殿外的一切,看着和卓氏如今的境地,心底里暗暗啐了一口。
沅灵瞧见皇后眉头微皱,便也急忙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遵旨!”
偌大的正殿内伴随着宫女的脚步声,一时间重归寂静,皇后端坐在主位上,缓缓捧起来了茶盏,瓷碗碰撞的声音轻微传来,听着十分清晰。
殿外
景仁宫的大宫女玉琈站在殿门口,冷冷的瞧着眼前的容嫔和卓氏,一言不发。
沅灵从殿内出来,急急忙忙的冲着容嫔行了礼道
“回容嫔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有话,您若是执意不想回去,就让三清公公奉命送您回宫去了!”
和卓氏瞪圆了眼睛,脸色上都染上了红色,她不屑的昂了昂头,音调也随着提高,开口道
“本宫居住的宝月楼偏远,来的路上耽搁了些,皇后娘娘连这也不能体恤么?”
她今日是故意晚了些,却也想不到皇后会给人这么大的没脸,打发自己的居然都是些奴才,还要让太监亲自送走自己。
和卓氏心中冷笑,自己已经将前因后果清楚,又不是不来问安,且自己初来乍到,对宫中规矩不大熟悉,皇后若是还执意赶走自己,只怕也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殿内的皇后自然听清楚了和卓氏的话,却只晃了晃手中的茶盏,一言不发。
沅灵心翼翼的低声开口道
“娘娘还了,规矩不是教给有眼无珠的人,还请容嫔娘娘回去吧,不要让奴才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