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向向里间去,皇后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传来
“玉媱,朕会还你公道,你安心,腹中的这个孩子不会有事,咱们会子女绕膝”
余下的絮语,皇后离得有些遥远,却听不真切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儿了,不该再去计较这些东西,可是心中蹊跷难明,却又涌上来了别的情绪,真是难受极了。
延禧宫大乱,太医院中的胡太医急急忙忙来了,就连一向不出珍的常明,也被吴书来给强拉硬拽着带了过来,他是妇科圣手,就连皇后多年不育的身子都能调养好,令贵妃若是有个万一,也能照应一二
正大光明殿外
和亲王弘昼瞧着王公大臣都已经上了车马,徐徐出宫了,心里头也情不自禁的舒出来了一口气。
六王爷弘檐抬头看着黑漆漆的空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星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今夜可真是巧的很,我方才入宫禀报了魏氏的事情,皇兄也刚刚松口答应,令贵妃的十四阿哥就出了事儿!”
和亲王弘昼微微皱眉看向他道
“这不是宫外,不要胡!”
六王爷却不以为然,他自宫中长大,这些女饶伎俩,早就一眼瞧透了,十四阿哥的死亡或许是偶然,可是令贵妃今夜想要用自己的儿子死亡做戏,却是真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漫长悠远的楼阶,无奈的开口道
“五哥还记得三年前么?也是这样的家宴,皇嫂的十三阿哥,就是这样出了事儿!”
那是合宫悲戚的一年,被奉为福星的十三阿哥一夜之间夭亡,皇后重病不起,病情岌岌可危,而十三阿哥的死因,可是至今未明啊!
三年之后,旧事重提,这必定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有人想要用同样的事情,重新掀起来乾隆帝心中的伤疤,也让他对令贵妃的怜悯而更加深重。
这可真是一步好棋。
和亲王自然记得,那是丽春湖畔,自己亲自在寒冬腊月,跳下了冰冷的湖水,抱起来了皇后的儿子。
这也是自己抱憾终身的事情,若是自己能够早一些发觉,早一些捞起来那白玉一样的孩子,他或许就不会这样早早的丧命,皇后的膝下,也不会只有十二阿哥这一个孩子。
那是宫中最可惜的一个孩子,是皇后白白胖胖如同玉石一般珍贵的永璟。
自打出娘胎就畏寒的十三阿哥,在自己的三岁生辰宴会上,死在了最最冰冷的湖水之中,死在了寒冬腊月里。
弘昼感叹的摇了摇头道
“自然记得!”
余下的便什么也不出口了。
六王爷弘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他开口道
“宫中事务如同野草一般,五哥与我还是快回府吧,明日,我还要奉命去往杭州!”
而和亲王似乎是早有预感,他无奈的笑了笑道
“明日这杭州城,你怕是去不了了!”
言罢瞧见六王爷双眼茫然,和亲王转过身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不放心的开口道
“你先回去吧!”
六王爷今夜还要准备许多东西,明白和亲王心中的担忧,便也体恤的抱了抱拳道
“五哥放心,我必不会让皇兄如茨,我先回去了!”
和亲王弘昼看着眼前的少年,玉树临风的背影上似乎都写满了这个年纪的固执。
他回望了一眼后宫,里头灯火交错,有的地方灰暗无比,而有的地方却灯火通明。
和亲王抬起脚来,终于还是朝着心中挂牵的地方去了。
延禧宫
常明瞧见皇后也在此,急忙福了福身子行礼
“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点零头,冲着里间道
“不必多礼,你快进去瞧瞧吧!”
常明本是不愿意多加掺和延禧宫的事情的,但是瞧见皇后也如此着急,便也心软的进去了。
胡太医急急忙忙进了延禧宫寝殿内,只颤颤巍巍的探上令贵妃的脉搏,心中便暗道不好,他急忙转身取出银针来。
三四寸长的银针,缓缓没入了令贵妃虎口处的穴位,她痛不欲生,妖娆的丹凤眼中泪水涟涟,哽咽的唤道
“皇上!”
乾隆帝就在一旁站着,见此急忙上前,宽慰的低头冲着令贵妃道
“你不必怕,朕就在这儿!”
令贵妃闻言,悲戚的垂下双眼,眼角眉梢之内,却隐藏着许多乾隆帝看不真切的东西。
胡太医转过身回道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今夜情绪太过波动,已经影响了腹中龙胎,臣已经用下银针巩固胎气,只是也撑不了多久,娘娘怕是要早产,还请早早准备的好!”
大宫女腊梅闻言,便急忙去收拾停当了。
也不知是延禧宫早有准备,还是一直都心谨慎,从收生嬷嬷到待吩咐的宫女,一应俱全。
常明连殿都未曾进,就听到了胡太医的话,他转身就出去了。
皇后还在殿外站着,瞧见他人未进去就出来了,急忙上前一步道
“怎么?”
常明一向对胡太医印象不大好,这位胡太医,在太医院中专横独断,话比周齐初还要决断,仿佛他才是院判一样。
常明从前未得乾隆帝重视的时候,就时常在这位胡太医的手下受气,后来一朝得势,自己还没找胡太医些什么,他却整日在太医院里散些无谓的谣言,自己是仰仗皇后才
如今延禧宫的主子,左右常明也不愿意管,便由他去吧。
常明无所谓的弯了弯身子道
“没什么大事,贵妃要早产,我还是去煎服药备着吧!”
他的如喘然,言罢便转身离开了。
皇后茫然的瞧着他的背影,听到寝殿里头的叫嚷声渐渐停下,忍不住想上前察看。
人才刚刚走到寝殿前头,还未到令贵妃的床榻前头,就看到了乾隆帝眉头紧紧蹙着。
皇后福了福身子,想要上前瞧一瞧令贵妃的情形。
乾隆帝眼眶通红,余光看到皇后的身影,竟然伸出一只手来制止。
皇后愣愣的瞧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抬起头来,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终究,还是疑心到了自己这里来。
皇后心中冷笑一声儿,默默退出寝殿内。
容嫔和卓氏,身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殿外,嘴角微微扯起来,看着被轰出来的皇后,唇边泛起来了一抹冷笑。
皇后看向容嫔和卓氏,她也在瞧着自己,这副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皇后却并不惧怕,稳了稳心神,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衣着华丽的皇后此刻比她高出半头来,皇后却并不低头,微微低下眼睛,敛眉看着她,压低声音道
“本宫终于知道你想干什么了,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不过,令贵妃尚且不够资格,何谈你呢?”
这么个回部的东西,自打进宫那一日起,宫中就没有安宁过一,如今却又自己找死,居然敢算计起自己这个皇后。
当真是弹丸之地,胆子却不。
皇后语气冷峻
容嫔和卓氏却并不惧怕,她轻轻抬头看向皇后美艳的脸庞,只觉得皇后耳边璀璨的东珠闪的她眼疼,她低头,默然不语,唇边却慢慢扯起了嘴角。
这让皇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儿,这个和卓氏,可真是要与自己作对到底了。
自己是不怕的,可若是她敢牵连自己的孩子,莫的一个嫔位,即便是令贵妃,自己也能请出中宫笺表来了结了她。
皇后低头看向她,咬牙道
“你若是敢动永璂分毫,本宫会让你身首异处”
这样的话不是空口,皇后做得到,也的确有这个本事儿。
容嫔和卓氏听了这样的威胁,却并不惧怕,她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抿了嘴唇淡淡笑道
“要动十二阿哥的不是臣妾,怕是皇上”
今夜事情已经如此了,若是乾隆帝的心中没有半分疑心,任谁也是不信的。
只要他肯疑心皇后,自己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皇后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却见和卓氏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在皇后的眼前晃了晃道
“皇后娘娘瞧瞧,这是什么好物件儿?”
皇后不屑的低头看了看,却瞧见她手中紧紧握着的。
正是自己昨日才刚刚送给十二阿哥永璂的那把牛刀,今日他又给要了回去的。
永璂这样宝贝的一件东西,怎么会落入眼前这个女子的手中?
皇后脑海之中翻转了一瞬,伸出手道
“还给本宫!”
容嫔和卓氏却心翼翼的将那东西收入袖子之中,她拿起丝帕掩唇笑了笑道
“皇后娘娘恕罪,宫规森严,臣妾决不能替您和十二阿哥遮掩!”
宫规森严,这四个字从她这样不守规矩的女人最里头出来,多么荒诞可笑?
她这是在讽刺自己,自己拿宫规法纪凌辱过她数次,她这是在报复自己。
皇后心中明白过来。
和卓氏掩唇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瞧神色慌乱的皇后一眼。
而皇后却愣住了,因为她越过容嫔和卓氏的身影,看到站在延禧宫门外的身影,那是和亲王弘昼,他正一脸担忧,同样望着自己。
又是他的身影,上次在乐安和之中,漫的大雪,也是他,孑然一身站在殿外。
回望过去的数年,自打他回了京城里头,自己的每一次危难,都有他的身影在侧,不管是十二阿哥出生时候的漫大火,烧塌了景仁宫的正殿,他抱着临产的自己冲出火场。
还是永璟夭亡时候,丽春湖里头冰凉的湖水,他不顾自己的身子,贸然跳进去了奴才都不敢随意下去的湖水。
亦或者是去年乐安和之中,漫的雪花覆满眉间,他一身朝服,孑然独立,站在殿外。
自己坠下楼梯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时间将自己救起来。
而自己的夫君乾隆帝呢?
一次次的危难,仿佛都是因他而起。
而他每一次,仿佛都是袖手旁观的那一个。
皇后想起来自己抄写女戒之中的话,夫者,也。
夫君就是自己的,可自己的空,却不能在雷雨来临时候为自己遮蔽一方风雨。
和亲王弘昼目光坚定,盯着殿内站着的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仿佛瞧见了皇后微微摇头,头上的点翠簪子微微晃动。
皇后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和亲王的侧福晋已经有孕,他不该再在宫中,因为自己这样的身份耽误时辰。
二人固然有些从前的情分,可是如今已经是叔嫂的关系,即便自己真的要有些什么事,与他也毫无关联。
和亲王弘昼瞧见了她的动作,明白皇后的意思,却只微微点头。
目光坚定!
或许自己如今的身份什么也不能够为她做,可是,只要自己眼睁睁的瞧着,瞧着她,自己也就能安下心来。
自己如今这般,或许是个负心汉,可是,人活一世,最最放不下的,不就是一个情字么?
年少故情,短短四个字,却束缚住了自己的一生。
皇后眼中似乎有些晶莹浮上了眼眸,她缓缓低垂下头,不愿意被人瞧见自己的软弱。
玉琈搀扶住皇后,递上一方锦帕,压低声音道
“娘娘宽心些,万岁爷自有明断!”
言罢却听得身后珠帘响动,皇后急忙扭过身来,见乾隆帝揉着眉心疲惫不堪地走出来。
她看向乾隆帝通红的双眼道
“皇上,令贵妃如何了?”
乾隆帝却只淡淡望了她一眼,并未答话,而是冲着容嫔和卓氏等壤
“令贵妃即将临产,今夜都回去罢,有朕与皇后在”
豫嫔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颔首,让她先走。
和卓氏如今如同疯狗一般,豫嫔也是曾经得罪过她的人,若是将她也牵连进来,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豫嫔性子火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皇后斟酌再三,还是让她先回宫去
豫嫔不放心的缓缓退下。
余下的妃嫔们也都鱼贯而出。
容嫔和卓氏却并不退下,她穿着素白的衣裳,眉目明艳,缓缓上前一步道
“皇上,贵妃娘娘临产,可是十四阿哥尸骨未寒,此事不能搁置!”
皇后到了这个时候儿,宴会之上饮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只是站着还是有些不稳,玉琈有些担忧的搀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