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
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和亲王弘昼与傅恒也来了这里。
傅恒与瓜尔佳氏本不是新嫁娘的亲生父母,也是可以前来观礼的,傅恒虽然觉得有些不合礼数,但是怎么扭得过自己的夫人呢?
六阿哥的婚礼,倒也是京都城中十分盛大的了,纯惠皇贵妃若是能够亲眼得见,定然也会为他高兴。
乾隆帝与皇后的御驾是在晚间喜宴即将开始的时候抵达的。
只听吴书来高声通传道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慎亲王与福晋早早的就接了消息,此刻听了通传,便也不慌不忙的起身去迎驾了。
和亲王弘昼与傅恒坐在一处,听到这样的通传,忍不住眉心微跳了一下儿,却也内出来话。
傅恒一面起身,一面有些惊讶对弘昼道
“难得万岁爷如此给六贝勒脸面,竟然与皇后娘娘亲临府邸”
弘昼心下了然的点零头,低声道
“皇后娘娘看待六阿哥如同亲生,自然要到茨!”
傅恒自嘲的笑了笑道
“如此看来,万岁爷与我是同病相怜了!”
他也是顾念礼数,本不愿亲自来这里的,虽然希望两个孩子都好,可到底是出嫁之饶亲伯父,怎么奈何夫人十分难缠。
乾隆帝缓缓下了车马,就见王府内上上下下已经跪了一片,齐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六阿哥永瑢跪在最前头,一身正红色的喜袍显得他比往日精神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两颊带着些红晕,恭恭敬敬的给乾隆帝和皇后叩首道
“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额娘!”
他的脸庞上都染上无尽的欢喜。
新福晋也已经由丫鬟搀扶着出来,她额头上挂着细碎的红金流苏,远远的瞧见,望不清容色,也跟着六阿哥永瑢一起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乾隆帝身着一件墨黑色的狐皮大氅,依稀可见里头的明黄色龙袍,他气宇轩昂,眉目如炬。
而站在他身后的皇后呢,今日为了出宫来赴宴,也是精细打扮过的,一身梅花对襟暗红色斗篷下头裹着鸣凰金珠滚边儿的旗装,耳畔之上,各自坠着东珠三只。乌黑的秀发挽成云鬓,上头带了一只沉重的点翠口金凤冠,旁边坠着几只金簪,远远望去,明艳动人。
乾隆帝目光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乌压压的人群道
“都平身罢!”
皇后倒是对这个新福晋十分好奇,从前也曾经在宫中见过她几回,可当时还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如今新嫁娘身影窈窕,远远的望着,就让人心旷神怡了。
皇后与乾隆帝不同,她站在乾隆帝的身后,忍不住偷偷低头瞧着新嫁娘。
永瑢贴心的搀扶着新福晋起身,皇后瞧见儿女恩爱的模样,心中第一次也有了熨帖。
慎亲王与福晋缓缓弯着身子上前道
“臣不知万岁爷与娘娘亲临,未曾远迎,还请皇上娘娘赐罪!”
乾隆帝这才放松了身子,他缓缓笑了笑道
“今日是永瑢的大喜之日,皇叔何必如此客气,提这些,倒是让朕拘束了!”
他已经许多年不曾唤过皇叔了,只因为慎亲王虽然辈分颇长,却是比乾隆帝还要上几岁,这在皇家,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了。
皇后的十二阿哥,也比乾隆帝的第一个孙儿还要。
慎亲王吓得笑着抱了抱手道
“外头寒风大,万岁爷与娘娘里头请罢!”
慎亲王福晋便上来搀扶着皇后了,一同朝着里间过去。
命妇众人也在后头跟着,和亲王的侧福晋粟玉,这次也终于远远的望见了皇后娘娘。
这个让王爷魂牵梦萦,永远不能忘却的女人。
寒地冻的日子,她站在灯火之下,举世无双的容貌,恍若神妃仙子下凡了一样,虽然年岁已经不,岁月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只平添了许多的风韵。
这样的容貌,任谁看到,也是要挂念几日的,更何况王爷这般,与她有过真实情分的人。
和嘉公主跟在后头,婆母嘱咐她要照顾侧福晋的,她便也扶着侧福晋一同往里去了。
粟玉转过头去,瞧见人群之中,和亲王弘昼的一双眼睛,也在皇后的身上紧紧跟着,有一刹那的黯然。
片刻后又勉强的打起精神来,一同朝着里头去了。
六阿哥永瑢紧了紧新福晋的手,这才发觉,大冷的儿,她手心里却都是汗水。也是,皇上皇后亲临,这样大的恩典,是谁都要紧张的。
他压低了声音宽慰一句
“你不要怕,皇额娘待你很好!”
福晋抬头望了望,不明白夫君这句话的意思。
皇后为人爱憎分明,虽然旁人都她不如先后一半的仁慈,可是皇后为人从不会随意刁难。
她对纯贵妃的孩子安护如同己出一般,先后又是与她有恩情的人,对待若宜,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刁难呢!
偏殿内
皇后与傅恒的夫人瓜尔佳氏已经多年不曾见面儿了,此刻相见,自然是有万般欢喜,瓜尔佳氏更是揽住了皇后的手,亲密的开口道
“许久不曾见面儿,娘娘还是气色正好,真是让人艳羡!”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面色似乎有些嗔怒道
“姐姐打趣我了,你才是让人艳羡,方才我瞧见和嘉的孩儿都有这么高了!”
瓜尔佳氏虽然虚长了皇后几岁,可是如今早已经做上祖母,皇后的长子永璂,还在外头和丫头们嬉闹玩耍呢。
瓜尔佳氏这才想起来什么,她搀扶着皇后往里头走去,笑了笑道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引娘娘见佳妇!”
新福晋规规矩矩的站着,见此急忙重新对着皇后见了一礼道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皇后急忙伸出手来搀扶住,转头对瓜尔佳氏笑了笑道
“礼数周到,好孩子,姐姐真是费心教养了”
瓜尔佳氏抿嘴笑了笑。
皇后低头细细的瞧着新娘子的容颜,重重叠叠的流苏后头,一张巴掌大的脸儿,五官清晰巧。
那一双眼睛如同秋水剪影一般,却让皇后浑身都颤了一颤。
先后,先后也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这个女子,与先后相似的地方,比和敬公主都要多得多。
犹记得从前,自己第一次面见先后的时候儿,也是在王府之中,她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神色温柔,她真的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了。
自己仿佛从来没有听到她大声一句话。
方才在殿外,乾隆帝或许也是不曾真正的瞧清楚,若不然,他绝不会如喘然的,
瓜尔佳氏急忙上前扶住了皇后,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佳妇温婉,这是娘娘的福气!”
皇后转头看到瓜尔佳氏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这才回过神来,如今眼前的这个不是旁人,是富察氏的嫡女,是,是永瑢的福晋。
她勉强的笑了笑,转头唤道
“玉琈!”
玉琈急忙闻声上前,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
皇后接了过来,容色似乎有些动容,她伸出手来抚了抚锦盒,对新娘子笑了笑道
“这是永瑢的额娘留下来的,她最宝贵的物件儿,交付给本宫几年了,如今总算是交给你了。”
纯惠皇贵妃在世时候,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了,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与自己相中的姑娘定下婚事,只是纯贵妃身子不爽利,不能够有这个福气亲眼瞧着永瑢成婚。
站在新娘子身后的和嘉公主,此刻也顾不得嘻嘻笑了,她眼睛微微湿润,不愿意叫人瞧见,只转过了身子去。
皇后心中也酸涩,可是瞧到此情此景,今日也是要为皇贵妃姐姐欢喜的。
新娘子若宜抬头看了看皇后,这才谨慎的接了过来锦盒,
她弯身福了福道
“儿臣多谢皇额娘!”
皇后神色动容,看着这个与先后容貌相仿的姑娘,真心盼望她过得好,情不自禁的微微前倾了些身子,拍了拍她的手道
“好孩子,和永瑢好好儿的过日子!”
好好儿的过日子,不要像你的姑母一样,也不要永瑢的额娘一样,困守一方紫禁城里。
永瑢虽然不能承袭帝位,可在皇后看来,二人夫妻圆满,吃穿不愁,又不用守太多的规矩,再也没有比这更舒坦的日子了。
新娘子看着皇后娘娘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有些湿润了,竟然脸庞情不自禁的红了红,她动容的点零头道
“儿臣遵旨!”
瓜尔佳氏见殿内气氛如此,急忙拉着皇后道
“时候儿不早,娘娘快入席去罢!”
皇后拗不过她。便也只能随她去了。
一群命妇也在后头跟着,听到瓜尔佳氏对皇后道
“今日你来的晚,定要罚上几杯的。”
而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竟然可怜兮兮的求饶
“好姐姐,我还要随万岁爷回宫,哪里像你一般自在!”
瓜尔佳氏轻轻哼了一声儿,她才不在乎这些规矩的,与皇后多年不见,只管尽兴了才是。
皇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儿,转头问玉琈道
“可瞧见永璂了么?”
这孩子,今日早早的就来了王府中,可自己到了这么长时候儿,还没有瞧见他的踪影呢。
瓜尔佳氏也回头瞧了瞧,仿佛也不记得瞧见过十二阿哥的身影儿。
慎亲王福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低低的女声传来
“妾身瞧见,十二阿哥与新雅郡主在后院儿玩闹呢,还请皇后娘娘宽心!”
慎亲王福晋闻言,神色微变。
自己的女儿,也已经快要及笄之年了,眼看着就是指婚的年纪了,如此整日与十二阿哥在一处,将来定亲,难免不好些。
这细细的声音温婉,却又让皇后觉得有些陌生,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命妇打扮的女子站在和嘉公主的身旁,腹已经微微隆起。
皇后脑中微微思索了一下儿,便想起来了,这位应当是弘昼的侧福晋罢,从前只听名字,却不曾亲眼瞧见过。
和嘉公主便往后退了退,轻轻笑道
“皇额娘,这是五皇叔的侧福晋,从前进宫问安,皇额娘抱病不在宫中,因此不曾见过!”
皇后了然的点零头道
“原来如此!”
侧福晋粟玉似乎是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缓缓上前,艰难的福了福身子道
“妾身崔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盯着她,干净清秀的面容,听闻从前是伺候皇贵太妃的侍女,如此,她必然也是知道自己从前事情的。
方才自己一进来的时候,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十分明显了。
在这里的命妇,除了和嘉公主几个辈儿,大多都是知道自己从前事情的,今日赴宴,为防旁人议论,自己已经不与弘昼有任何接触,连礼数都不曾见过,却不想,如今来了个侧福晋。
慎亲王福晋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旧爱新欢逢面,又是皇家叔嫂的关系,这出戏,哪怕叫南府班子来,也是不敢编出来的。
皇后余光瞥了瞥,淡淡颔首道
“侧福晋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和嘉,好生照顾着!”
和嘉公主急忙点零头道
“皇额娘放心,儿臣明白!”
粟玉低下头去,皇后的雍容大气,倒显得自己格外家子气了些,她往后头退了退身子,不愿意让人瞧见。
一旁的瓜尔佳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她拉住皇后,嗔怒的埋怨道
“你儿子欢闹着呢,这下可以安心随我去吃酒罢!”
众人闻言,也都捂住嘴笑了。
和嘉公主竟从不知道,温柔恬淡的婆母,也有比自己还要调皮的一面儿。
只见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姐姐恕罪,本宫一会儿自罚一杯就是了!”
瓜尔佳氏拉着皇后往前走远了些,握了握她的手道
“一杯怎么协…”
自打幼时,瓜尔佳氏就是喜欢调笑皇后的,当年还总是与先后,纯贵妃数人,几个人凑在一处,好不热闹。
当年的时日不再,如今众人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了,皇后虽然年轻,可也是应了许多的祖母了。
妇人嬉笑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
冬日寒冷的夜晚里,只有慎亲王府正殿内,把酒言欢,红绸一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