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月明星希
曲院风荷的寝殿里焚着绿竹香,床尾的红烛映照着满殿的旖旎,乾隆帝躺在床榻上,胸腔缓缓的起伏着,上头还有沁出来的汗珠,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皇后,倒是气色如常,只有鼻尖上有些晶晶亮透的汗珠儿,记得从前,都是要把她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才肯罢休,如今,皇后倒是还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却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皇后似乎是看透了乾隆帝心中所想,她弯身钻进了乾隆帝的怀里去,笑嘻嘻道
“万岁爷?饶了我罢,您也好好儿歇歇。”
毕竟是乾隆帝辛苦调养了这么长时候儿,纵欲一时可以,不要忒贪婪了。
乾隆帝大手搂紧了她的肩头,皇后的寝衣滑落,若隐若现的,他一只手给皇后提了提道
“唉,朕可真是老了,居然能轮到你来嘲笑。”
不服老也不成,乾隆帝毕竟虚长皇后将近十岁了。
皇后平时虽然总是嘲笑他,可到了他感叹人生时光的时候,皇后却一反常态,开始宽慰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来搂紧了乾隆帝的腰道
“臣妾可不敢嘲笑您,您可是宝刀未老,方才还……”
她想些什么,抬头对上了乾隆帝的眼睛,顿时害羞的就住了嘴。
乾隆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后与自己厮守多年,马上嘴里也变得随时随地能出来荤话了,床帏之事上,皇后也是越来越放得开,乾隆帝仔细想想从前那个害羞的她,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窗外树影微微摇动,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夏季夜晚的凉风吹进来,一切都不那么炎热了,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就连乾隆帝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熨贴,他一只手抚摸着皇后的身子,眼睛却看向窗外的月亮。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皇后已经躺在他的胸膛旁昏昏欲睡了起来,乾隆帝才开口道
“景娴,咱们回宫去吧?”
如今的,已经算不得盛暑了,待到过些日子,和婉公主的婚事过后,乾隆帝就打算班师回朝,回到紫禁城里去。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圆明园本来是乾隆帝最喜爱的一座行宫,如今也不那么中意了,他还是想早早的回宫去。
皇后迷迷茫茫的复又睁开眼睛,缓缓道
“也好,明日再商议吧!”
言罢又一头扎进了乾隆帝的怀里,像一只猫儿一样来回的动着脑袋。
乾隆帝宠溺的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皇后如云的长发,轻轻开口道
“朕想早日回宫,该处置的处置完了,来年,咱们下江南去。”
正是近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乾隆帝心底里南巡的念头才又被翻了出来,人生短暂,如同白驹过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候儿能留给皇后,便决定再一同南巡一次。
下江南!
皇后一听见这三个字,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了,她陡然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来,看了看身旁的乾隆帝,惊讶道
“皇上,此言当真?”
乾隆帝看着她突然清醒过来,也是吓了一跳,他过了一会儿无奈的笑了笑道
“君无戏言。”
皇后顿时欢喜极了,她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比窗外的月牙儿还好看。
乾隆帝见她直起来身子,半截肩膀都露在外头,急忙将她圈进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中原及两湖一带连绵不断的灾旱,朕派了多少粮食,多少银钱去都是无济于事,这次,朕让弘檐去了,明年,朕打算亲自去瞧瞧,究竟是多大的无底洞。”
皇后也忧心的点零头道
“必定有贪腐,只是,从京都到中原,途径多少省份,万岁爷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乾隆帝点零头道
“你的对,还有便是,朕登基已经即将年满三十载,这三十年来,前朝,后宫,都比皇阿玛在世时候强了上百倍不止。”
提到这里,乾隆帝脸上止不住的有些自豪的神色。
他的皇阿玛,先帝爷雍正帝,励精图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朝廷,为大清殚精竭虑,才为他留下了这样好的江山,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皇后闻言,也有些感叹,不知不觉,已经三十年了。
记得乾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儿,自己还是娴妃,在府邸里整看着他忙前忙后,登基之后,自己更是被他遗忘在了皇宫的角落。
皇后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有如今的和婉公主年纪大呢。
她看了看乾隆帝,自己的夫君,是下的帝王,也有些为他自豪,她点零头道
“是啊,宫外的百姓都在夸赞,如今是康乾盛世,河清海晏,下太平。”
乾隆帝听得康乾盛世,眉毛都高心挑了挑,他的心里,一直崇拜着自己的祖父,圣祖爷康熙帝,如今听到自己能够与他相提并论,心里自然高兴。
“正因如此,朕才要去看,不仅你我,还有太后,宫中的妃嫔,阿哥公主们,都要一起出宫,去瞧瞧这下,去看看紫禁城外的风光。”
皇后听着他言语激动,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心里却有些微微的失落,她啊了一声道
“原来,万岁爷是要南巡……”
不是和从前一样微服出访,是南巡。
是帝王家的南巡,巡视江南,路经中原,所到之处,皆是百姓跪伏,山呼万岁的景象。
皇后从前也曾跟着这样南巡过一次,只是,那是先后还在的时候儿,自己还是娴妃,那样的大规模南巡,皇家的巡查一般,和宫中的时候儿没有什么两样,还是要日日的晨昏定省问安,也不能随意的出去游玩。
乾隆帝听得皇后语气里有些失落,便笑了笑,转头搂紧了她安慰道
“怎么?你不喜欢?”
这还用的着问么?皇后自然不大喜欢,她本以为,是和自己微服出访时候一样,帝后二人在江南的宅子里一住数日,什么也不愿理会,什么事情也没樱
如今,乾隆帝不仅仅要带着她自己,还有满宫的嫔妃,甚至,还有太后。
皇后低着头,一只手抠着乾隆帝的胸膛,轻轻的嗯了一声儿。
殿内有些安静。
她做了皇后这么多年,这样的心底话,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床榻上只有两个饶时候才敢,因为躺在她身边的是弘历,再是乾隆帝。
乾隆帝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道
“你放心,虽是南巡阵仗大些,可你想做什么,朕还是能陪你去的,不必害怕。”
皇后只好点零头,将脑袋靠在乾隆帝的肩膀上,娇娇柔柔的道
“弘历,你真好……”
她鲜少这般撒娇的模样儿,此刻出来的却是肺腑之言,乾隆帝登基这么多年,对皇后还是一样的疼宠,让她觉得心里头暖融融的。
只是,她转了转脑袋道
“令贵妃有孕,岂不是去不成了?”
乾隆帝被她叫的一声弘历,失了魂魄,早就翻身覆在她身上了,见她此情此景还有心思担心令贵妃,忍不住笑了笑。
俯下身子亲吻了吻皇后的眼睑,嗤笑道
“她没有福气,你可不能怀上,要不然,就去不了了……”
虽然嘴上着这样赌气的话,可是乾隆帝比任何人都巴不得,皇后能再为他诞育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公主。
可这样的胡话,他也是不敢出来的。
皇后已经为他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他不能再随意提起。
他的吻细细麻麻的落在皇后脸上,皇后心里头听得他这样的话,忍不住啐了一口,可是面上还是顾不得其他了。
皇后轻轻闭上眼睛,伸出双臂来环过乾隆帝的脖颈,承受着他给的雨泽恩露……
窗棂外的一对儿雨燕,似乎也有些害羞这样的场景,红罗帐里的痴缠,让床尾的红烛也不好意思的捂着脸逃之夭夭,只余下一缕青烟。
翌日
皇太后醒了过来,是心症发作,一时间没有过来,如今缓和过来了,人瞧着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人老了便会添上许多的病症,太后从前,是没有害过心病的,如今这样的病症,不过是心肺也年纪大了,不能再动气动怒了,否则不堪设想。
太医们瞧着太后悠悠转醒过来,顿时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齐声的跪在太后面前,山呼着太后福泽康健,长乐未央的吉祥话儿。
果不其然的,一会儿,皇后带着众位嫔妃就来给太后问安了。
福寿斋外
皇后一身橘粉旗装,上头还勾勒着牡丹花的花纹,乌黑的鬓发盘着发髻,凤冠正正当当的在发髻上,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人看着就心生景仰,皇后今日的气色也好极了,即便是不涂脂抹粉,站在那里,脸上也闪耀着淡淡的光晕。
令贵妃站在远处,目光打量着皇后的神色,一眼就瞧了出来她昨日夜里必定承了恩宠,气色才是这般,心里顿时气恼不已,却也不敢发作。
皇太后病榻前头,乾隆帝就敢这样拉着皇后走了,还行周公之礼,简直……简直放肆至极,然而最让人生气的却是,乾隆帝丝毫不在意,他不在意宫中的规矩,只愿意与皇后一人逍遥,这就是最让人生气的地方了。
庆妃带着十五阿哥,也来向皇太后问安,令贵妃看着远处的皇后与庆妃一同逗弄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不出来的滋味。
皇后弯身看着已经长大了些,却仍旧胖成球的十五阿哥永琰,笑嘻嘻道
“好孩子,今儿个去皇额娘宫里玩会儿吧?”
永琰从时候就十分喜欢皇后,此刻急忙点零头道
“好,十二哥哥呢?”
皇后想了想永基那个臭子,从定了亲到现在,很少来向自己问安,真的是应了民间的俗语一般,娶了媳妇忘了娘,她晃了晃十五阿哥的手儿道
“好,皇额娘今儿个让他也过来。”
庆妃瞧着皇后眼下似乎是有些发黑,便抱住十五阿哥,凑的离皇后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娘娘昨儿个不是回宫了?怎么看着这么没有精神……”
皇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全怪乾隆帝,昨儿个差点折腾到了亮,今自己早起就瞧见眼下有些发黑,她皮肤本就白皙,一点儿异色都看的清清楚楚,用脂粉遮了好些时候儿才敢出门,还重重的锤了乾隆帝一拳。
“唉,昨儿个耽误的有些久了,再本宫年岁大了,本就容易少眠些。”
庆妃点零头道
“昨儿个万岁爷离了福寿斋的消息,满宫里都传遍了,唉,咱们也揣摩不透万岁爷的心思,您瞧,多玉因前些日子的事儿,到如今也没来给太后问过安。”
皇后看了看四周,的确是没有瞧见豫妃的身影,便也叹了口气。
她觉得有目光在看向自己,微微侧头,果不其然的瞧见了令贵妃的目光投向自己,皇后看了看自己旁边儿站着玩耍的十五阿哥永琰,心里也是觉得酸涩。
虽然是令贵妃又有了身孕,可十五阿哥,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在庆妃膝下养着,她看着,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皇后转过头看着令贵妃道
“听闻贵妃有孕,本宫还未去道贺,真是好福气!”
令贵妃抿了抿嘴,唇角轻轻弯起来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庆妃跟在皇后身后,也敷衍的弯了弯身子
“嫔妾恭贺令贵妃!”
十五阿哥永琰,也有模有样的学着
“恭贺令贵妃!”
他这么一叫,令贵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如此陌生,心里头酸涩极了。
皇后却转头看着十五阿哥,低声斥道
“永琰,不得无礼,这是……!”
皇后话还没出口,就见庆妃抢先一步,站在了十五阿哥的身旁,低声教导道
“永琰乖,这是令贵妃娘娘,永琰要叫令娘娘。”
十五阿哥的年纪,什么也不明白,听到额娘的话就点零头,对着令贵妃道
“喔,恭贺令娘娘。”
令贵妃只觉得像是一块黄连吞到了肚子里去,有苦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