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角门果然见一内侍在等在那里,那内侍见他一出来立马躬身见手中一个长约一尺的木盒递给温延玉并对他说,“贵妃娘子说了由太子殿下亲启。”
温延玉小心地接过来后竟对着那小小的、不起眼的内侍赔笑,“请这位内侍转告贵妃娘子说在下记住了。”
那内侍对于温延玉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受用,转身走前还不忘昂首冷哼一声眼露不屑,对此温延玉依旧是面不改色直到那内侍走后,温延玉伸手掂了掂那木盒发现里面隐约传来声响,但光凭那响声温延玉也不能判定其中究竟是何物。
回到东宫时已是正午时分了,温延玉看着负责东宫膳食的婆子笑着朝其问道,“付大娘,今儿膳食局又做些什么好吃的?”
那付大娘见是温延玉也笑着隔着长长的游廊回答他,“喔!是温小郎啊!今儿下面进了新鲜的鹿肉,待会儿大娘给你留一碗?”
温延玉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然后与付大娘告辞一路朝李曙的书房而去,中途不乏遇见其他人。可是温延玉所遇见每个人好像都能与其说上两三句话。等推开书房的门时时间又过去了近一炷香。温延玉进门就看见当朝的太子殿下只着一件素色的单衣站在书案前披散着一头黑发执一只狼毫在纸上勾勒了什么。
温延玉凑过去一看发现李曙勾勒的场景不是别处就是东宫小花园里的那株腊梅,温延玉忍不住出声调侃他,“好啊!太子殿下,我在外面为你辛辛苦苦的应付人,您倒好?还有心情画画?”
李曙无奈却也只能摇头接下去,只见李曙一件大袖堆在其手肘处露出李曙精瘦的下臂,白皙修长的手掌中握着一直深色的狼毫,而在那桌上则铺着一副雪中红梅的美景。
“心情不佳时就更得修身养性。话说宪儿如何了?”而后眼尖的李曙早早地瞅见了温延玉手中拿着的那个长约一尺的盒子问他,“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温延玉先是回答了李曙前一个问题,“果真不出你所料,公主殿下还真是朝在下追问个不休,我挑了其中几点好消息而后又说了关于柳家郎君的事这才将公主殿下哄了过去。”
李曙听了笑弯了眸子,“难为你了。”
而后只见温延玉扬了扬手中的木盒后朝李曙推了过去,“周平方给你的。”
李曙眉头又是一皱,心下已有不安的感觉。他紧呡着薄唇打开了木盒,而从那木盒中也没有飞出如温延玉所想的毒针、暗器之类的物什,在那里面只有一柄断剑。
是的,断剑。
……
周府院中的一座小亭里,亭子四周让人用草席围了起来倒是不冷,更不要提亭子中央还有个大大的火炉。而周平方就着一杯酒看着底下的仆从正在打扫着院中的落雪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笑。一旁摇头晃脑品着小酒的胡正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出声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喜事?”
“哦?”周平方疑惑地朝胡正投去一眼,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胡正笑道,“若是无喜事,大使为何展露笑颜?”
“喜事倒算不上。”周平方将杯中就一饮而尽,“只是想着太子殿下见着那礼物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这话胡正接不上,不过周平方的这话倒是勾起了自前几日便一直存在胡正心中的疑惑,这使得胡正不由得问出了口,“说起来在下也是有一事不明,大使既花大力气擒得了那人,为什么在给处决时反而如此干脆果决?”
周平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默了会儿后才解了胡正这个疑惑,“先前我也有着和胡先生一样的想法,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从那人的嘴中撬出点什么。不过等我在看到那人后就改变了想法……”
“噢?”若说先前只是胡正可有可无的一问,现在在听到周平方如此说后心中的好奇心就不由得升了起来,“这个人究竟怎样才使得大使您改变了心意?”
“胡先生可曾听过枭卫?”
胡正先是一愣而后道,“虽未亲眼见过,不过史书与野籍中均有所提,算是了解一二。乃是皇室暗卫、潜伏于夜色却比这夜色中最凶悍的枭还要凶悍三分。”而后犹疑着问,“大使问在下这个,莫非那人……”
周平方点头道,“虽说枭卫皆无名无姓,但据闻最优秀的枭可由主子亲自赐名得以站在人间。”
听到周平方这么说胡正心头疑惑便已揭晓,喃喃道,“若真是枭卫确实问不出什么,还是杀了来得保险。”
“不光如此,”周平方摇头冲胡正笑道,“培养出这么一个顶尖的枭可不易,你说现在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面色该是何等的难看?”
……
东宫,太子书房中李曙在看到那柄折断的刀剑时面色确如周平方所料十分难看。不过却不是因为枭卫之培养不易,更是因为常悬长年待在李曙身边如同其血肉一般。
剜其血肉,如何不痛?
“断剑、断剑,”李曙手中笔摔在桌上污了一大片墨迹连带着李曙那素色的衣袍上也牵连了许多印子。而他想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双手紧扣住桌檐到指骨发白,一滴清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那还泛着幽幽寒光的断剑上,“他这是在告诉我常悬已逝啊!”
一旁的温延玉看着满脸痛苦的李曙心中也是不忍,可是他喉中如同坠着一块千斤的重石一样沉甸甸的、压得他无法说出安慰的话来。
可就算他能说,他又能说些什么了?
常悬的意义不同于其他,李曙的伤心是必然的。
人的七情六欲就是如此,快乐的、忧愁的、悲伤的总是令你措手不及也无法防控。佛说四大皆空,人道是帝王无情,可若是真的空了、无情无欲了还怎能知晓黎民之所愿所求?
说到底,通情达理最重要便是情。
他为黎民感到欣慰,为李曙感到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