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间，夜里都是一片的寂静。

当然，除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以及草木动荡的声音以外，确实是听不见别的什么的。

婉婉仔细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随着众人上山。

“咯咯咯”

远处，传来一阵鸡叫声。天都还黑着，鸡却已经是起床打更了。

“这鸡倒是还真勤勉。”青岚忍着困意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他平日里，怎么就连只鸡都不如呢？

“你也该学学。”胤禵看着青岚，仿佛是真的看出了青岚的心思一般，还就真的这么揶揄了他一句。

青岚自然没法子反驳自家主子的话，便也只能悻悻然地点头默认了。

婉婉轻轻一笑，却发现前头基本上是没路了。稍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大石头，然后再前头就是一片断崖。

“就是这儿。”青岚指了指前头，说道：“前些年奴才来这的时候，就是发现这儿有一块大石头来着。靠在石头上看日出，是正正好的。”

“只不过…”青岚又想了想，说道：“这下雨了，石头边上一定湿滑。这儿常年没人来，兴许还会长了青苔。贝勒爷福晋，奴才先去瞧瞧。”

青岚到底是个仔细的。他一个人率先上去以后，手才刚刚触碰到了石头上，就感觉到了一阵滑腻腻的。

还真的长了青苔了。

这庄子附近的山上，其实说来都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些农人们平日里干活儿都已经十分辛苦了，更是没时间上山来看日出的。

这地方没人来，雨水一多以后，有的时候就会长蘑菇了。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长青苔。

这青苔滑溜，要是不小心摔了，这闪了腰崴了脚也就罢了。前头就是断崖，掉下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青岚认认真真拾掇完毕以后，又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才对婉婉和胤禵道：“贝勒爷福晋，可以过来啦！”

婉婉点了点头，刚刚想要上前，胤禵一下子就拽住了婉婉的手腕。

“这路局促，还有些危险，我拉着你。”胤禵不容置疑地说着。他是觉得，念夏和秀月两个人架着婉婉，这位置怕是不够的。

可这儿危险，他还是要注意婉婉的安全才行。

“我其实自己可以…”

婉婉这话刚刚说出来一半，胤禵就已经拉着自己往前走了。

身后的念夏和秀月互望了一眼，相视而笑，索性站在后头，就不去打扰自家阿哥和福晋了。

石头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就这么靠在石头上面，丝毫不会觉得冰凉。远处的天空，星星依旧璀璨。

“什么时候日出？”婉婉觉得有点儿冷，索性就往胤禵的边上挪了挪。

他俩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稍稍靠近一点点其实也没什么。

“应该快了。”胤禵这儿话才刚刚说完，果然肉眼可见的就是天边多了一层红色白色的光晕。看着这样子，便是要日出了。

婉婉眼前一亮，立即就伸长了脖子。

山谷之间寂静异常，但伴随着这日出，却似乎多了一些声音。庄子上的雄鸡好像又在啼叫了，远远的能够听得见一些咯咯咯的声音。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水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逐残月。

婉婉在西湖边上是看过日出的。那个时候，是跟着自己的阿玛和额娘。就坐在西湖边上的凉亭里，看着太阳从远处的湖水面儿上升起。

那时只觉得，日出太短了。就那么一瞬间，却要等待那么许久。只是，额娘却也一直教导婉婉，说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日出，象征着一天新的开始，是十分美好的。婉婉即使是觉得自己困得不行，自然也还是觉得日出很好看的。

小的时候，从诗句里读到描写日出的，婉婉却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波澜壮阔。兴许，是西湖边上的日出，都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柔情。

此时此刻，在山边看日出的时候，似乎感觉又不同了一些。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赫赫炎炎，盛势光艳。而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天上的星星与月亮，也都随之消散。

“阿嚏”

婉婉仔细看了许久，忽然之间感觉从脖颈之间传来一阵凉意，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额娘从前说，一天最冷的时候其实不是半夜，而是日出之前。因为，沉寂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太阳的照射，所以那时候才是最冷的。

而太阳一出来，便会愈发暖和起来。

“冷了？”

胤禵听见婉婉打喷嚏的声音，四处看了看，想了想又从自己的身上将披风给取了下来，披在了婉婉的身上。

“出来这么一会儿，汤婆子怕是也凉了，先将就我的披风。这会儿太阳也出来了，咱们要不就先回去好了？”

胤禵其实已经看过很多日出了。

小的时候，在宫中的屋顶上，他看过无数个日出和日落。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着的是飞来峰上面的日落。

胤禵觉得，他这辈子见过这么多的日出和日落，没有一个是比那个时候更好看的了。可是，他还是想再多看看日出和日落。

只有看着日出日落时候的场景，他才能够更加清晰地记得当时在飞来峰上面的场景。

此时此刻，他跟着婉婉在这山边上看着日出。不知道为什么，胤禵的心中忽然之间涌起一种有点儿熟悉的感觉来。

这种感觉，说不上到底是怎么来的。但…他心里好像觉得有些踏实。

难道，是因为昨日来了庄子上以后，去她的衣冠冢看过了么？可是，那只是一个衣冠冢罢了。她现在…

“贝勒爷小心！”

胤禵这儿刚刚站起来，也不知怎么的，脑袋里一直想着关于陈婉婉的一些事。脚底下也不知道踩到了哪儿去了，竟是被一根突出土里的树根给绊了一下。

“…”

胤禵是根本就没有留意到的。脚底下忽然之间绊了一下然后踩空，几乎是瞬间整个人就要栽倒滑下去了。

果然，下过雨的地面，是真的太滑了一些。一不留神，就脚下一滑。还好的是…青岚及时扶着了胤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