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军包围了游康城,将士们正奋力攻城,兵器的碰撞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积攒在涞洲百姓心中的怒火一时间迸发出来。
火光染红了夜空,将士们的鲜血也染红了大地。他们一次次将自己的愤怒伸向游康城、伸向强压给了他们无尽痛苦的涞侯。
然而游康城的坚固不是光靠一腔愤怒就能摧毁的,加之假扮医官进城的计策失败,起义军想要一口气攻下游康城是前路未卜。
另一原因是起义军本身的构成,涞洲各行各业的普通百姓组织起来的非正规军,无法与城内的正规军队相提并论。
很快,起义军带来的熊熊战火,就随着黎明的到来而平息了。
看到游康城四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玹羽第一次感到了战争的残酷。
这里不是妖林,也不是玄景宫,这是在远离明洲、虹国东北部的涞洲。没有人在身边,没有人护着自己。危机四伏,自己也身陷战火。
玹羽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知是太过于现实还是惨烈,好像自己不是身处于此,宛如梦境之中。
望向游康城的方向,枔子就在城中等待他的援手。玹羽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除去虹王的名号,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依现在涞洲的形势,自己想要只身闯入游康城去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涞侯到处大肆征兵,为的就是将他们送上战场,和他们被称之为“暴民”的起义军血拼。而下一个会踏上战场的,或许就是枔子。
冷汗顺着玹羽的额头流了下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连串或许有些鲁莽的行动,会把自己和枔子推进如此险境。而现在除了继续向前走下去,已经没有退路。
涞洲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涞侯到底是不是想要刺杀自己的幕后凶手?这一切,玹羽都想要自己弄清楚,他不希望自己再被人蒙在鼓里,他想要主动,掌握住一切。
就在这战争刚刚打响的清晨,他独自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
“呦!我们又见面了”,回到营地的玹羽,突然感到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后背上,“看来我们很有缘啊”,阔仿那庞大的身躯又出现在了玹羽面前,“听说是你昨天救了有礽,真是要多谢你了。”
几次接触下来,看样子阔仿已把玹羽完全当成了自己人,一点儿也不见外。
看到浑身血污,一手提着一口同样沾着血迹、看似有几十斤重的具斧的阔仿,玹羽吓了一跳,不免将身子向后一缩,回道:“只是凑巧罢了。”
“那天碰见你时,你说想进游康城,我就预料我们之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玹羽可没有像阔仿那样想得那么多,不由苦笑了一下:“我必须赶快进城把弟弟救出来。”
“弟弟?啊,是那天在赤山上见到的那个……”阔仿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确认那个不是你妹妹?”
“枔子要是听到你这句话又要生气了”,玹羽嗤笑了一声,但心中的焦虑马上就将这短暂的笑容吞噬了,“就在我们碰见那天,他就被官府的人抓去充军了。”
“涞洲的男丁都快被那个丧心病狂的洲侯消耗殆尽了,田地荒废、生产停滞。强制征兵到后来的抓捕壮丁,就是要将这些人送上战场为他卖命。”
阔仿说着,脸上又出现了在赤山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冷硬之色,“你也看到了,涞洲各地受压迫的百姓都汇集到这儿了,涞侯要是不想尽办法扩充军队,游康城早就沦陷了。不过这城太坚固,想进去可不容易。昨天一晚上,我们一连攻了四回都未能成功。”
玹羽看着阔仿那一脸不甘,问道:“你们还要继续进攻吗?”
“那是当然了!我们就是为了攻陷这涞洲的都城才聚到这儿的,不把那个该死的洲侯脑袋砍下来,平息不了民愤!”
说着,阔仿愤恨地将手中的具斧戳进了地面,激起一阵尘埃。
“但你们毕竟不是正规军,这样举起反旗反抗涞侯,恐怕要被明洲那边认作叛乱”,玹羽眼睛盯着阔仿,试探着问道,“洲侯必定是虹王所承认的一洲合法管理者,你们没有想过向虹王陈情吗?”
“如果等着王来制裁的话,估计我们都要死在洲侯的手上了。”
声音从阔仿那庞大的身躯后传来,一头茶色长发披肩,同样满身血污的人走了过来。
“哦,沨大人,您回来了”,阔仿一见来人显得很是兴奋,“昨天要不是您的指挥,我们这些人恐怕已成为刀下亡魂了。不过后来我们又走散了,看到大人没事真是太好了。对了,给大人介绍一下”,阔仿说着看向玹羽,“这是玹子,我们在山上打猎时认识的,身手很不错。”
说完,又转向玹羽,“这位是我们起义军的首领,沨毅久,沨大人。”
看着阔仿毕恭毕敬地介绍,玹羽开始打量起来人。
沨毅久,字立长,听完阔仿的介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玹羽,拱手行了一礼:“听说是这位小兄弟昨日救了有礽,还和守城的大将打成了平手。”
见状,玹羽也下意识地回了他一礼,好久没有做这种动作让玹羽感到有些生硬,也让他感到此人跟这里见到的其他人有些不同。
想起昨夜和那员大将的激战,玹羽的心现在还“砰砰”直跳,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平静:“我是为了解救被抓去充军的弟弟才想闯进城的,那个守城的将军绝非泛泛之辈,我想他昨天并未拿出真本事来。”
“涞侯的所作所为已经将百姓逼进了绝路,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只是等待明洲那边的定夺,这个涞洲恐怕真的就要毁了。”
沨毅久正说着,此刻又有几个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召唤他,他转头回应了几声,又转向了玹羽,“如果小兄弟认同我们,就请进帐说话吧,正好我们要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玹羽点了下头,跟着他们走进了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