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这是个玩笑。”
安赫尔跳下车,绕着马车转了几圈。
四处没有火光,只有如同深渊般的群山与黑夜。道路已经看不清晰,昔日的车辙也早已被风雪掩盖。
他拿出地图在暴雪的怒吼中努力地寻求方向,只可惜目前他们能知道的只有他们刚刚翻越了一座山巅,在这绵延的山脉中,他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可悲的是,上帝的玩笑并不是从一而终。
一阵嬉笑的风吹过,一把卷走安赫尔手中的地图,越飞越高,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该死!”安赫尔跺着脚,朝着天空大骂。
“怎么了?”尤莉丝裹着厚厚的毯子,走出马车,“我们迷路了吗?”
这风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把尤莉丝的头发无情抽打在她的脸上。
“天,你最好不要出来。”
安赫尔推搡着尤莉丝,希望她能回到马车上。尤莉丝却甩开安赫尔的手,那身上的毯子也顺势落在地上。
“不要!安赫尔,我们是一体的。我不想要你什么都一个人承担,说实话我并不想要你把我当成一个易碎品一样保护。”
北风呼啸着,让安赫尔有些听不清尤莉丝的语言,也未能抓住她的手。
尤莉丝穿着那件仅有着一层薄薄夹绒的裙子,跑向了马车的面前。
她掏出她的魔杖,指向天空。
她大声喊着什么。
第一声,厚厚的云层背后闪过一道光。
第二声,一道闪电直劈远方的山峰。
第三声,骤然出现的光穿过层层的云翳,像天空的脉络,直指尤莉丝的魔杖。
最后,尤莉丝张开另一只手,向下稍稍收身,猛地向上一推,将那咒语竭尽全力一般喊出,那道电流由魔杖发出,直射整个天空。
这世界霎时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电,耀得群马嘶吼,耀得安赫尔不禁捂住双眼。
如同爆破一般,将这个世界重置了。
再睁开眼,风和雪已经都停止了。天空的云慢慢散去,久违的星光弹出头来。几朵尚未落下的雪花也在半空中融化殆尽,是那场雪存在过的证明。
月色重现,让世界有了光。
这也让安赫尔更清楚地看到了躺着马车前的地上,失去意识的尤莉丝。
“尤莉丝!尤莉丝,醒醒!”
尤莉丝并没有立刻醒来,万幸的是,她还活着,并且,雪停了,他们可以加急前往狮鹫郡。
车夫全速向着狮鹫郡,没过十几分钟便看到了城墙墙头。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距离城墙已经这么近了,而若不是尤莉丝的法术,他们则很可能就那样冻死在路上。
到达狮鹫郡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诊所。
好在医生说尤莉丝只是因为虚弱而造成的晕厥,他们能做的只有为她准备好丰盛的大餐,然后等她醒来。
一整个夜晚,安赫尔都陪伴在尤莉丝的身边,祈祷她能够快一些醒来。
即使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他也没有离开她半步。
他必须亲眼看见尤莉丝醒过来,恢复精神,哪怕与她共同承受这空腹的折磨。
尤莉丝安静地躺在旅店的床上,在月光的笼罩下,像不可一世的睡美人。
她的脸上没有血色,昔日饱满红润的嘴唇也变得苍白。甚至比安赫尔吸血之后的她看起来更接近死亡。
安赫尔感到非常的心痛。
某种程度上,尤莉丝是“牺牲”了自己为大家开辟了生的道路——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安赫尔绝不能让她得逞。
他不需要他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需要。
他知道尤莉丝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总是想要代替别人承受一切的傻女孩,也正因如此,他必须保护好他。
当尤莉丝醒来时,新的一天已经到来,甚至是,即将走向结束。
她睁眼又看到了月色,只是已经是第二天的了。
安赫尔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头垂下去,抵在床铺上,如同死人一般僵硬着身体。
尤莉丝已经身无大碍——除了有些饥饿。
看到这一幕,她着实有些吓了一跳。
她猛地坐起来,抓弄着安赫尔的头发。
安赫尔也如同从五千米的深海中挣扎而出,猛地呼吸起来。
“你还好吗?”
安赫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问尤莉丝,“你呢?”
尤莉丝忍俊不禁,“你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可能因为体力不够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了,为了保证精力……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你是不是一直都陪着我,没有去捕猎?”
安赫尔不置可否的歪了下头,“你比较重要。”
“不,我没事。你快去吧。”尤莉丝把安赫尔向着门外推。
安赫尔后退一步,又走向前去,“不行,我必须看着你吃好饭,恢复体力。”
说完这句话,安赫尔本能咽了一下口水,他有些羞赧地捂着嘴转过身,“抱歉……”
尤莉丝无奈笑了笑。
安赫尔心想,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情不自禁对尤莉丝下手。他已经几乎两天什么都没吃了,即使他非常想陪在这里,但是恐怕还是不太合适。
如果他在此时吸取尤莉丝的血,那对尤莉丝来说必死无疑。
“我想好了,我吩咐前台帮你准备一份食物,然后我去捕猎……我很快就会回来!”
“去吧。”
安赫尔霎时消失在房间内。
尤莉丝环视了一下这木质的家居,四处弥漫着古老而神圣的神秘气息。
她想,他们一定是成功到达狮鹫郡了。
上一次她到这个地方,还是十几年前,和她的父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感到昨天晚上的经历有些不真实。
她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的“命格法术”,也许真的是融合了父亲的“雷霆术”与母亲的“暴风雪”,是极其罕见且充满力量的双元素法术。
这在她前十六年从未召唤成功的“命格法术”,在那一刻,救了所有人的命。
一轮满月还高悬着。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想必每一个安睡的狮鹫郡市民都不会想到,此时正有一位来自异乡的饥渴的血族,拼命地穿梭在楼群之中,寻找着他的猎物。
安赫尔其实并不该在这个地方捕猎,他们所在的虽然是狮鹫郡的边镇,但整个狮鹫郡,都已经被奥奎因家族标记了领地。
他如果在这里捕猎,那无非是一种挑衅。
奥奎因家族正统并且智慧,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保守固执。对他们来说,领地原则决不可侵犯。
但是安赫尔顾不上那么多了,棘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如果他继续让自己饿着肚子,那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但是他忘了,狮鹫郡是魔法师的天下。在这里生活的血族,也是有着法术加持的。
在这漫长的夜中,他并不能在路上遇到太多的人。更可悲的是,连连施法多次,他的“猎物”都没能按照他的计划昏倒在他面前。安赫尔不禁焦虑起来。
“该不会整个城市一个凡人都没有吧?”他反复怀疑,但是现实很快让他坚信了这一点。
低迷的体力让他时不时打着瞌睡,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他把目光落在一栋旅馆之后的马厩,动了歹心。
他并没有杀死那些马。他不会杀生,这是他不成文的原则。他只不过是让一整个马厩的马都变得奄奄一息。
然而,他怎么可能逃出奥奎因家族在狮鹫郡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