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只当那天是在说气话，没想到苏玉隔天就开始为她量身定制教学方案。那些关于如何争宠的训练，几乎贯穿于赵恒月生活的方方面面，苏玉更是随时随地抽查。

“假如你一不小心撞到王爷怀里，你抬头的表情该是怎样？”苏玉问。

“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赵恒月没好气地回答一句。

“现场做一遍给我看！”苏玉拿出考官般的威严姿态，命令一声。

赵恒月瞪了苏玉一眼，卫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边上怂恿，“王妃，您都对着我练了那么多次，快做、快做呀！”

赵恒月白了卫丑一眼，最终还是起了身。苏玉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临时扮演起了萧齐衍的角色。赵恒月倒并不紧张，她一转身撞了苏玉一下，苏玉随即扶住她手臂。赵恒月仰起脸来，露出脸红、紧张、不好意思的表情。

苏玉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极不满意道：“太假！重来！”

赵恒月一连试了十数次，苏玉越来越不满，他生气道：“你简直是朽木一根！随便找个丫鬟教一次，都比你做的强过百倍！”苏玉说完，当即就要叫门外的丫鬟进来，卫丑赶忙毛遂自荐道：“苏玉哥哥、苏玉哥哥！不如就让我给王妃做个示范吧！”

赵恒月自动退到一边，认真看着卫丑。卫丑显得很兴奋，不等苏玉喊开始，她转身一下直接撞进了苏玉怀里，连苏玉都没来得及扶住她。待到卫丑抬头时，她明媚动人的脸颊已经自然而然晕上两抹红霞，一双含情美目似娇羞、似局促又有说不出的脉脉深情流转，似想看苏玉又不敢多看，真真是多情妩媚、楚楚动人。

正当卫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苏玉冰冰冷冷推开了她。他转而问边上的赵恒月，“王妃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站在边上的赵恒月刚刚都看呆住了，卫丑刚刚的表现她都动心了，可是苏玉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那我……我先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卫丑的心还在兀自砰砰砰乱跳，说完这一句，她自己忙不迭就跑走了。

“你再做一遍！”苏玉冷冷道。

“卫丑这样，本妃真……学不来！”

“为何？”苏玉很是严肃。

“你看不出来吗？她那是对你真有意思！”赵恒月道。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是瑨王！你想半途而废随便你！”苏玉气的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赵恒月下意识叫住他，“那个……本妃……本妃再试一遍！”她拼命在脑子里想着自己两个儿子，为了能早点儿叫萧齐衍接她回去，她也只能豁出去了。“让本妃先找找感觉！”赵恒月说完，用手把自己已经试的快僵硬的脸用力揉了揉。

苏玉回身，哪知赵恒月正想迈步上前，这猝不及防的一撞之下，赵恒月一个趔趄差点仰面倒地。苏玉下意识一把扯住，赵恒月只感到有一股力量把她拉了回去，然后她莫名其妙就跟苏玉抱在了一起。只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从苏玉的脖颈之侧清晰闯进了她的鼻翼，赵恒月从没闻见过这样好闻的气息，那是一种比林中清风、雨后青草更加浅淡好闻的味道，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药材。

“王妃，您没事儿吧？”苏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想起。赵恒月猛然意识到什么，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赶忙推开苏玉，却正好与苏玉那双褐瞳撞在了一起，四目相交的一瞬间，苏玉眸子里天生的魅惑之气一下把赵恒月笼罩住了。赵恒月的确招架不住，她只感觉苏玉那张盛世美颜，离自己越靠越近，苏玉的眼神死死锁定着她，叫她躲无可躲。

就在这个时候，苏玉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梳妆镜前，他指着里面那面孔对赵恒月严肃说道：“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你记住了吗？”

赵恒月哪里还好意思细看，她当时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她刚要低头，苏玉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盯着镜子，“我让你看！你低头做什么？”

“放肆！”赵恒月一记响亮耳光随即扇在苏玉脸上。苏玉不及躲闪，挨了一耳光后这才意识到冒犯。

诸如此类的测试天天有，赵恒月渐渐也习以为常了。或许做任何事都需要讲究天分，赵恒月自己感觉自己其他什么天分都有，唯独不具备这一项。苏玉平时轻言细语，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然而教起人来，却凶的要命，要求更是严苛至极，连赵恒月都心里害怕。

为了防止苏玉不管场合地吼她，赵恒月在自认为没有练好之前，从不敢轻易去找苏玉练。她对着梳妆镜、对着卫丑、对着断念、丑奴儿……然而练来练去，收效甚微。

“我说王妃啊！您既然已经下了这么大决心，就不要顾忌太多行不行？我们都还是不会了，怎么指导您？您找我们练千遍万遍，还不及找苏玉练一遍有效果。苏玉哥哥是王上御赐给您的内侍太监，宫里那些随侍妃嫔的不也都是些太监，皇上都没说什么，就算以后瑨王知道了这事儿，他又能说您什么啊？何况，您这还不都是为了讨他欢心？”

“你闭嘴！”赵恒月瞪着卫丑，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还都不是为您着想？”卫丑嘟囔一句，“要换做是别的女人，别说找苏玉哥哥试练，就是敢多看他一眼，我都恨不能把她眼珠子抠出来！”

“哼！你想找苏玉练，就只管大胆跟他说，别以为本妃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拿本妃当个幌子！”赵恒月道。

“……”卫丑不说话，嘟着嘴，满心满脸的不高兴。

“你这么着急忙慌怂恿本妃练，你究竟图什么？你喜欢他，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苏玉又不是个傻子！”

“我不就想您早点把契书还给他吗？谁希望一辈子是个奴籍！”卫丑道。

“他还是个代罪之身！就算本妃把契书还他了，他也不能正真变成自由人，除非哪天朝廷大赦天下，他拿着那契书才能把奴籍彻底消了！”赵恒月道。

“反正契书在他自己那，总比保管到别人那儿强！”

自打那次试练出现了囧事，赵恒月每次最害怕凝视苏玉那双自带邪魅之气的眼眸。于是，每次关于眼神的环节，她就条件反射式避开，实在避不过就敷衍了事、蒙混过关。其实苏玉在这之前已经训练过无数女子，他对这些早就已经心如止水，何况他现在都是一个太监了，什么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他见最重要的眼神环节，赵恒月总选择逃避，这令认真、严谨的他大感光火。

“我只问你，哪个男人喜欢看一双死鱼眼？”一日，赵恒月又在敷衍，苏玉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赵恒月瞪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不想练就别练！王爷身边还能缺了女人不成？你就好好呆在樟台山，用你这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了此残生算了！”苏玉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赵恒月又惭愧又气恼，她正又想发火，却被苏玉抢了先，“大胆！住嘴！放肆！滚……我倒要看看，王妃嘴里还能说出个什么新词儿来？”

“……”

“像你这样资质平庸，又听不进人言的人，我宁愿不要那契书，也不想再教下去！”苏玉步步紧逼道。

“你！……”赵恒月气的当即猛推苏玉一把，苏玉一下撞在墙上。“本妃承认害怕看你这双眼睛！王爷的眼睛永远清寒肃杀，是朗朗的乾坤正气。而你眼里是什么？多情邪魅、蛊惑人心，尽是些妖气。本妃若不是为了尽快见着儿子，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跟你学这些浮浪下作之术！”

苏玉看着赵恒月怒不可遏的表情，语气没有丝毫退让，“你现在发火的样子，真像市井里的泼妇！举止粗鲁、面目狰狞、令人厌恶！”

赵恒月闻言，实在忍无可忍，她冲上前“啪”又扇了苏玉一记耳光。苏玉这下也忍不住了，他一下扼住赵恒月的喉咙，吼道：“你还真当是我主子是吗？”苏玉目露凶光，手中力道十足，赵恒月当时就面目紫涨，再说不出话来，可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用眼神和苏玉对峙。

这时，卫丑刚巧给赵恒月端药进来，她一见屋里是这情形，“啪”一声吓得碗都摔碎了。苏玉这才回过神来，他手一松，赵恒月当时就软绵绵倒下了。

“苏玉……哥哥，她……她死了吗？”卫丑战战兢兢上前，已经吓傻了。

“去把门关上！”苏玉冷着一张脸命令一声。

幸好如意下山采买尚且未归，卫丑赶紧就把门拴住了。苏玉一量赵恒月的鼻息，并没有断气。卫丑也伸手量了，她忽然一下掐住赵恒月的脖子，想最后送她一程。

“你干什么？”苏玉一把推开她。

“现在不杀了她，等会儿她醒了就要杀你了！”卫丑道。

“……”苏玉默然无语，老实说他早也有这个念头，可是眼下他的东家还没有下达要杀了赵恒月的指令，若是贸然动手，一旦萧齐衍追查，怕是会坏了大事。

“她扇了我一耳光，我刚刚也是气急了！”苏玉说。

“那现在怎么办？若她醒了，会不会对你不利？”卫丑不无担心说道。

“那也没办法！若她死了，王爷会放过我们？何况她还是赵国的公主，王上都不敢轻易动她！”苏玉说完把赵恒月抱上了床，卫丑把毛巾拧干拿给苏玉，苏玉就坐在床边帮她擦着。

“你到外面守着，我现在要给她用针，若是有人问，你就说王妃头疾发作，我正在救治！”

“好！”

卫丑出去之后，苏玉也并没有用针，他俯身去看赵恒月脖子上被他掐出的印记。因为赵恒月此时是躺着的缘故，她的衣领微微敞开，苏玉突然就看见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他忍不住伸手把赵恒月的衣领拉开了些，这一下，赵恒月整个肩膀都露在他眼前，那些狰狞疤痕让苏玉不由震惊。

“这个女人！……”苏玉赶紧把衣服给她整好，赵恒月当年还是鸣皋的时候，他就在萧齐珍府里，这些事他听曹参、听霓裳、听无数人说过，只是以往当个无聊的消遣听，现在是亲眼看见了赵恒月这一身的伤。他立马明白，赵恒月分明那么深爱萧齐衍却又害怕亲近他的原因。更何况，这又是萧齐珍造下的一桩孽事，苏玉心里当时就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