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石阶上坐了一个晚上,赵恒月抬眼看着天空,东方泛起鱼肚白,终究还是要忘记昨夜开始今天。扶着柱子颤巍巍爬起来,一转头,赵恒月与苏玉四目相对,苏玉上前扶住她,赵恒月不知苏玉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只是觉得扶她那手跟自己一样冷。
“哼!真是可笑啊!本妃所有得落魄都是被你这样一个人看在眼里!”赵恒月一声冷笑,继而仰天大笑。
“没办法!你哭的痛快却连累我心口疼的跌下床来!要不是你还有用,你当我能这样有耐性?!”苏玉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行了,既然你说本妃还有用,就别扶着了。你回屋好好呆着吧!”赵恒月语气平静道。
“赵恒月……”苏玉刚想表示不满,赵恒月抬手猛然捂在心口处,她看着苏玉,勾起一抹淡笑道:“怎么?害怕我一出门就会死了吗?你姑且再忍耐忍耐!”
“你还要进宫?这种没结果的事,你要做多少遍才肯罢休?”苏玉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心疼赵恒月的傻劲了。
“来人!送苏医师回屋,他胆敢再踏出房门一步,就把他绑起来!”赵恒月冲回廊那头的武士大声命令道。
“不许去!你听见没有?……”苏玉被两名体格壮硕的武士一路拖回房中,房门关上的霎那,他忍不住对赵恒月吼了一声。
“呃!”赵恒月心口一阵撕裂的剧痛,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丑奴儿飞身从房檐上下来扶住她,“王妃您这是怎么呢?为何近日您心口疼的这般厉害?苏医师怎么也……”丑奴儿面露疑惑。
“只是巧合!我这百病缠身的人,不知还能撑持几日。你快去准备,我要进宫,咱们得早一点儿离开这儿到赵国!”赵恒月硬撑着不适吩咐一句。
赵恒月换了身服饰,准备进宫。路过苏玉屋门前,她的心口又开始巨疼,没法子,苏玉现在已经能够用意念干涉她的意志,她挪步到窗边,刚想伸手推窗,苏玉已经先她一步把窗户打开了。
“我去去就回来了!有丑奴儿她们,不会有事的!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消停一点。等下我求人求到一半,突然发病,岂不是又要功亏一篑?”赵恒月无可奈何地说。
“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你这体质,昨晚还冻了一个晚上,真当自己是铁人吗?”
“我是有用的人!有用就行了!晌午就能回来,你当我姐姐还能天天留我在宫里吃晚饭么?”赵恒月说完,径自从外面把窗户扣上了。走了两步,她看见昨天苏玉扔的药盒,那里面装着两颗未完全练成的丹药。“这要让别人拣去误吃了怎么办?这药就是害人呐!”想到这里,赵恒月将药盒捡起,顺手揣进了怀里。
如苏玉所言,她进宫求爷爷告奶奶依旧没有结果。想起死去的萧誉,还有现在不知死活的萧云,赵恒月满心的恨意,她恨周王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扣留她。
“或许,您真应该把苏医师献出去,求得一次见周王的机会也好啊!”丑奴儿陪着赵恒月出触碰软钉子这么多回,她也有些气馁了。
“周王就是不想赵国跟萧国有太多瓜葛,我顺利到了赵国,他就没办法不顾及联盟而单方面动作了。但他又不能直接遣送我回去,就想叫我自己识相地打道回府!哼!誉儿怎么坠崖的?他当我心里没点儿数么?!”赵恒月咬牙切齿地说。
“王妃此地慎言啊!”丑奴儿赶紧道。
赵恒月站在廊檐下,仰望着周国重重宫阙、殿宇,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高耸入云的长庚塔上。
“这九州第一宝塔真是蔚然壮观!果然是人骨和黄金堆出来的!本妃怎能不去瞻仰一番?”赵恒月冷笑一声,带着丑奴儿径直往长庚塔方向去了。
长庚塔附近自然是有重兵把守,赵恒月自然是无法靠近。她谎称自己是来找李荣兴的,御林军前将军便叫了一个小太监去替赵恒月带话,赵恒月只得退至甬道等候。
“王妃,我们还是回去吧!”丑奴儿见带话的小太监迟迟未见出来,不免担心赵恒月的身体。
赵恒月又等了半个时辰,依旧没人来回话,她几次眼前一黑,实在撑持不住,就要放弃时,看见一只剃了毛的狗在花园小径上撒着欢儿地跑,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国师的狗。赵恒月心里有火没处发,又想起那国师为了炼丹逼迫宫女“染红樱”,处于愤怒,她叫丑奴儿把那狗捉了抱过来。
“你瞧这狗,一条项圈都是犀牛皮上镶嵌五色宝石,这一颗都抵得上一个郡的赋税,你信不信?”赵恒月一面辨识项圈上罕见的宝石品种一面对丑奴儿说。
“咦?这一颗好像是九王的手串上有!”丑奴儿道。
“呵!你倒是眼尖!萧齐景要是知道他手串上的宝石跟着狗项圈上有类同,我猜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戴手串!”赵恒月笑一声。这是她发现那狗老往她怀里嗅,还一直在流口水,她下意识一摸,摸到那会儿出门时捡起的药盒。
“狗对这个味道也不可抗拒?”赵恒月神不知鬼不觉摸出一颗药塞进狗嘴里。
“汪!”狗突然就发了狂,挣开丑奴儿跑走了,丑奴儿并不知道赵恒月给狗吃了东西,追出去刚要再逮回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甩出一排暗器,丑奴儿赶紧一个后空翻躲开。
“何人?”
“你是何人?”
“看招!”
……
那小道姑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跟丑奴儿打了起来。这一下把长庚塔附近的御林军都给惊动了,最后连国师都出来了。
赵恒月并非没有上前阻止,而是那小道姑格外盛气凌人,要不是丑奴儿挡着,估计她早也把赵恒月伤到了。赵恒月气的不行,看见国师上前就要出言质问,但国师身后跟着李荣兴,他手里还捧着个工艺繁复的金盒子,他一个劲儿给赵恒月使眼色,示意她千万不要惹怒国师。
“瑨王妃,未奉谕旨,您怎么擅自到这儿来了?!”国师皱眉很是不悦地问。
“本妃从皇后那儿讨了点儿东西,皇后叫我找李公公拿!”赵恒月道。
“什么东西?”国师问。
“太监用的东西,本妃的内侍……呵呵,国师是不相信本妃吗?”赵恒月故意语气轻松笑问一句。
“既如此,那为何又与本尊的爱徒起了纠纷?”
“本妃在这儿等李公公,瞧见小径有条狗……”
“咳!”李荣吉忍不住干咳一声,纠正道:“瑨王妃,那是神犬!”
“哦!对!对!对!……就是神犬!神犬!它在此处玩耍,所以本妃就想抱抱它,沾沾仙气什么的,这不……还没沾到,这位仙童就误会本妃了。”赵恒月解释道。
国师朝边上抱狗的女弟子看了看,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那女弟子随即轻点了一下头。国师便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瑨王妃海涵了。只是这地方不是您该来的,还是早些回去为妙!”说完国师看也不看赵恒月,带着他的一众弟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荣兴捏了一把冷汗,赶紧上前低声对赵恒月道:“我的祖宗哎!您还不快走!”
“你这拿的是什么呀?”赵恒月边往外走边问。
“王上等会儿要用的仙丹,杂家得赶紧送过去!”
“仙丹?长什么样子?给本妃也开开眼吧!”赵恒月随口说了句。
“瑨王妃,这东西怎么能随便看?”
“就一眼!一眼而已!本妃真是很好奇!”赵恒月拉住他说。
李荣兴心里着急,国师的“仙丹”一般都是要按时辰服下的,送迟了周王一发火,他怕是会掉脑袋。为了尽快摆脱赵恒月的纠缠,他只能妥协,“瑨王妃啊,咱可得先说好,一眼!就一眼!”
“嗯!好!好!”赵恒月连声答应了。
李荣兴小心翼翼去开那金盒子,赵恒月见他慢吞吞的,有些等不及,伸手一抢,“仙丹”就掉在了地上。李荣兴大惊失色,刚想去捡,赵恒月已经快他一步捡了。
“李公公,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喏,快装起来吧!”赵恒月说着把“仙丹”递还回去。李荣兴忙不迭装好“仙丹”小跑着就走了。赵恒月也没耽搁,立刻出宫回到国宾馆。
“苏玉!”赵恒月一回来,衣服不急换、饭也顾不上吃,第一时间闯进苏玉房里并麻利把门关了。
“怎么呢?”苏玉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慌张。
“我……”赵恒月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全身都在抖,“我怕是真疯了!”
苏玉一愣,赵恒月从没有过这样反常的表现,他感觉得到赵恒月这回是真的发自内心在害怕,便问:“出了什么事?”
“我把随行所有人的命,还有萧国和周国很多很多人的命都赌上了……我用你其中一颗残次品调换了周王的仙丹!他吃了会不会死?或者被发现……”赵恒月颤抖地说。
苏玉一听这话,冷汗顺着脊梁骨渗了出来,他伸手搂住赵恒月,道:“那并不是毒药,不会死。会不会被发现我就不知道了!”
“我害怕!很害怕!如果被发现了,两国之间必定有一番血雨腥风的恶战,我才是魔鬼,不计后果的魔鬼……我会害死不计其数无辜的人……”赵恒月情绪有些失控。
“不会的!那丹药是国师炼制的,有谁见是你换的药?他们能拿出证据吗?另外一颗呢?那一颗一定要妥善处理,不能留下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苏玉强自镇定地说。
“我给狗吃了!国师的狗!”
“狗?”苏玉皱起眉头。
“怎么呢?我这就叫人去把那狗杀了!”赵恒月就想出去找丑奴儿。
“别!”苏玉拉住她,“别再轻举妄动!赶紧叫人留意周国宫中的动向才是首要!”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赵恒月面色惨白,冷汗已经渗出额头打湿发丝。
“仙丹在哪儿?我先研究一下!没事的!这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你怎样!”苏玉伸手捋了捋赵恒月鬓边湿漉漉的头发,语气很冷静地说。赵恒月看着他,默默从怀里掏出那颗“仙丹”。
等赵恒月部署好退路,苏玉的研究也差不多了,“两颗药外观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完全是两种东西!”
“走!连夜逃!”
“不!这样岂不是做贼心虚?等!等宫里的消息!”苏玉很有城府地说。
“苏玉!”赵恒月这个时候真没办法做到气定神闲。
“周国本来就觊觎萧国的土地,这丹药调换不调换,打仗都不可避免。血流成河、饿殍遍野关你何事?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来让我教教你,怎么才能心平气和、心安理得地当个坏人!”苏玉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