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左丞相府薛管家来信!”一个小丫鬟借着送茶点的便利,将一封书信传给了苏玉。下午苏玉去了赵恒月名下的药材铺子,现如今这些地方,都是他在实质经营。
“主人,您……您传唤我?”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掌柜进到后堂密室,他模样敦厚朴实,是赵氏商盟上千个药铺掌柜里,毫不起眼的角色。可他一见苏玉就表现出分外惧怕的模样,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苏玉瞟他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梁永忠,当年灭刘家满门,你也有份吧?薛贵那老不死的,究竟跟刘权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人家家破人亡还不够,非补上这手?”
听了这句话,那个叫梁永忠的掌柜先是一愣,随即匍匐恭谨道:“是刘权……先得罪了左丞相,薛管家只是……”
“哼!”不等梁永忠话说完,苏玉猛然一拍桌案,他阴森的目光就那么盯着梁永忠看。
“主人、主人,小人说的是实话……是实话啊!”梁永忠见苏玉生气,慌忙膝行于前,说道。
“你当然说的是实话,可这句话完全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吴胜没点头,他这条老狗怎么敢随便咬瑨王府的人?”苏玉道。
那掌柜跪在那里,全身不由自主瑟瑟发抖,密室里阴风飒飒,他背脊都冒出了冷汗。苏玉端起茶盏,兀自吹着蒸腾的热气,密室里静可听针,气氛十足诡异。
梁永忠跪了好久,忍不住抬眼偷瞄苏玉的动静,苏玉品茶,品的气定神闲、有滋有味,然而他越这样,梁永忠越胆寒心惊。
“永忠,要喝茶吗?”苏玉笑着将一盏茶放在地上,表情就像在给自家的狗投食一样。梁永忠不敢说话,也不敢抬眼再看他,只能以头伏地。苏玉自顾自地说:“因为王妃的缘故,我最近也迷上养花了。可这九州的珍奇品种,不过尔尔。凡俗之花生长,靠泥土滋养,开的再好,也全是土气。永忠你说,怎么才能养出有人气的花呢?”苏玉问。
“小人……不谙种花之道,实不知!”
“或可用人的躯体培植,听闻你的小女儿年方二八、明艳动人,以她作为养花的母体,应该是不错的。等明年今日,花开的时候,我叫人给你送一株过来!”苏玉说完,起身准备出去。
“主人!主人……”梁永忠一下慌了神,他爬起来追上苏玉,伸手就扯住了他衣袖。苏玉回身,看了一眼那双手,眉峰稍微皱起,梁永忠就赶忙松开,再次跪地声泪俱下道:“主人,并非小人想刻意隐瞒,而是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攥在吴家人手里。若我说了,薛贵不会放过我,他会像对刘权那样,灭我家满门的。”
“你的意思是,我只拿你女儿养花不够份量?”苏玉冷笑一声。
“不、不!主人,小人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玉俯身猛一下捏起梁永忠的下巴,他还是那副儒雅斯文的模样,只是语气完全是另外一个样,“混我们这一行的,谁不是全家老小捏在别人手里?你差事办砸了,一家老小会死。那我差事办砸了呢?你当东家能轻饶我不成?并非我想为难你,是你为难我在先。既如此,那你可别怪我手狠,不讲情面!”
“主人、主人!”梁永忠死死抱住苏玉脚踝,哀求道:“我入苏宅,就是因您从不轻易牺牲棋子。您总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随您,希望能当好那只溃长堤的蚂蚁,您不能这么对待我呀!”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苏宅这个蚁穴都被人连锅端了,还谈什么别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用刘权叛变之事,借着瑨王府的手把薛贵的势力连根拔除。你今天老老实实交了底,只要薛贵一死,咱们都相安无事。但你若不说,不必我动手,以吴家的尿性,你以为你一家老小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吴家人、阎罗殿、赵恒月、苏玉……各种势力布了天罗地网,满世界搜捕刘权。然而刘权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彻彻底底。
“我不信他有通天遁地之术!传令清风阁,只要刘权还在萧国地界,本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玉下了死命令。
“主人!东家只要咱们稳住赵恒月,刘权的死活有什么打紧?”素女不解道。
“他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东家的大计就又会横生枝节。这位财神,可并非浪得虚名,不然吴胜堂堂左丞相,犯得着非跟他较劲?我除了想借瑨王府之手铲除薛贵这些顽疾,还想好好利用利用刘权跟吴家的不共戴天之仇。只要处置得当,此事就是一举多得,机会摆在眼前,我岂能错过呢?”苏玉云淡风轻地说。
“将军!”夜半三更,萧齐衍的亲随悄然进了后帐。
“人呢?”萧齐衍隐没在黑暗中,语气平静地问。
“按您的吩咐!”那亲随说着,用手指了指萧齐衍军榻之下。千千吧77xs8
“好!”萧齐衍翻身下了军榻,那亲随便到外间,沿着特定路径,将沙盘上的城池挪动了位置。
“轰”一声轻响,待到那亲随再进后帐时,里面已经改天换地。就在萧齐衍军榻之下的位置,一道青石阶梯延伸至地底。谁能想到,龙首军营之下尽然还建着一座隐秘的地下堡垒。
“王爷?您……”当石室之中的刘权看见萧齐衍时,脸上的震惊可想而知。
“刘前辈,请坐!多有得罪,见谅!”萧齐衍依旧是平日那般随和。刘权也没再多说什么,长袍一撩跪坐在了萧齐衍对面。萧齐衍伸手拿了茶壶,倒了一杯放在刘权面前,也顺带给自己倒了一杯。
“事情就是老夫所为,王爷要杀要剐,老夫悉听尊便!”刘权倒是敢作敢当,很爽快地主动承认了。
哪知萧齐衍眉头都没皱,反而语带戏谑道:“替王妃败家,不必手软,本王还能养不起她吗?何况您把毕生的本事都传授她了,她这辈子,只要手里还有一个钱,迟早会连本带息,把赔的都赚回来,前辈还担心什么呢?”
“哎……瑨王府宽厚,不代表老夫自个儿没个自知之明。您把我拘在此处,是好意想保全老夫这忘恩负义之人的一条贱命,可老夫已经不想再累及旁人了!”刘权长叹一口气。
“前辈家中事,本王略有耳闻。前辈的心情,本王亦能理解。您与王妃有患难之情、师生之谊。此番做出这样的事,应该另有隐情。刘前辈可否坦诚告知一二?”
“命数已定,王爷多问无益,老夫这辈子,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刘权道。
“您安心在此处,就当闭关了!等事情告一段落,本王自会叫月儿来接您!月儿是诚心希望您跟东方夫人在瑨阳颐养天年,本王亦做此想!”萧齐衍语气诚恳地说。
“嗵!”刘权起身重重跪在了萧齐衍面前,发自内心道:“老夫早已是死人一个,瑨王府的恩情,容我来生再报。老夫愧对王妃的深恩厚义,等办完最后一点事,我自会以死谢罪!”
“您要是再有分毫差池,才是真的愧对王妃!实不相瞒,王妃的病情现在越来越严重,如果您与东方夫人再有不测,本王恐她……哎!”说到这里,萧齐衍眼中闪过难以名状的痛楚、悲戚之色,话也没再说下去了。
“罢了!罢了!”刘权自然能从萧齐衍的话语里,想象到得知真相的赵恒月受了多大打击。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岂能不后悔、惭愧?于是,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告知了萧齐衍。
“这么说来,您家所剩的唯一血脉就是您孙女?那么,您已经按照他们的意图,让赵氏商盟出了局,他们应该会同意你跟孙女见上一面吧?”萧齐衍问。
“不会!吴胜、薛贵这样的货色,老夫太了解。他们非但要将老夫赶尽杀绝,孙女也是要不回来的。”刘权老泪纵横地说。
“那您为什么还要屈从?”萧齐衍不解道。
“老夫只要有用,他们至少会留我孙女一口气,仅此而已!”
沉默片刻,萧齐衍冷静又颇具谋略地说:“本王不懂商道诸事,但打仗还算行家里手。刘前辈可知反客为主的玩儿法?”
“这?”刘权略有迟疑,他当然懂得萧齐衍的意思。
“前辈刚刚自己也说了,只要您还有用,他们就不会把您孙女怎样!眼下,王妃的生意算是消停了,但不代表前辈就没了用处。本王听王妃说过,她之所以能立足北境商道,根基中的根基就是北路十三线。阎王殿里的冥王对此早有觊觎,此次更是不惜联合外人想据为己有。这么重要的商路命脉,当然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只有全部握在您的手里,才最安全。而且一旦您兼并了王妃的份额,本王料想无论阎王殿还是吴家人非但不敢再轻动您,还会对您礼让三分。您信吗?”
“王爷!您就不怕我拿王妃的安生立命之本做了交易?这北路十三线的份额无异于她的命根子,她用了十几年的血汗和光阴换来的!”
“本王当然知道!可就算你拿她的命根子做了交易,只要能换回你孙女,以她重情重义的为人,她也会觉得值。放心吧!就算她什么也没有了,本王还在。本王会协助你拿到她全部的份额!”萧齐衍承诺一句。
“王爷!老夫如何承受得起?……”刘权从未想过,这肮脏的世道,尽真有义薄云天的“义”字,而且还是皇亲贵胄出生的赵恒月与萧齐衍。
“曾几何时,本王誓死守护的,月儿已牺牲自己帮本王守了。现在瑨阳富强,百姓也安居乐业。她心中所想,本王亦会帮她一一实现!”萧齐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