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太皇太后驾崩,为保国丧期间萧国边境安稳,萧齐衍不得不放下家中事,亲到前线安排驻防。也因国丧,萧国全境水网封锁,苏玉弃船登岸,将赵恒月安置在秀华山月宫暂居,而萧玉则被教中先知带走了。
相传秀华山是东汉开国之君刘秀和妻子阴丽华定情之地,这仅仅只是民间杜撰,但苏玉却因为这个爱情故事,不惜耗巨资买下绵延百里的群山,并依山傍水建了世外桃源般的月宫。
“月宫,不应该是冷冷清清的吗?”赵恒月在此地醒转,接下来数月,她都将在这里休养。
“这里……就是冷冷清清的,是被尘世遗弃的地方!”苏玉埋着头,他现在不大说话,见赵恒月的时候,也总戴着一块面具。他还像在王府里那样,恭恭敬敬跪在赵恒月榻前替她诊脉。
这深山老林里的华丽宫殿,没有几个丫鬟、仆从,但一直纤尘不染,像有人常年久居一样。虽叫月宫,却并不是苏玉为赵恒月修建,而是为他的第二任妻子常曦。嫦娥在萧国的民间传说里,就叫常曦。刘秀和阴丽华伉俪情深,即便后来贵为一国之君,心里也仍然只有阴丽华一人。可嫦娥奔月住进月宫,却是一段悲戚的故事,讲嫦娥背叛爱人后羿,最终落得生生世世困居广寒宫(月宫)的下场。
赵恒月不知苏玉与那位常曦姑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爱恨情仇,苏玉又是处于何种心境,为他爱人修建了这样一座宫殿。只是来了这里,赵恒月隐隐感觉苏玉似变了一个人,显得格外消沉落寞。
“咳、咳、咳……”山中的风,比山下寒凉的多。赵恒月清晨醒来,发觉跪坐在她榻前的苏玉,已经趴着床沿睡着了。
“喂!醒醒!”赵恒月费力伸手,推了推苏玉肩膀,想要唤醒他。结果苏玉身子一倾,面具掉在了地上,但人还没醒过来。赵恒月叹一口气,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被救活的,更不知道苏玉为了使她尽快恢复,花费了多少心血。
“怎么睡得跟头死猪一样?”赵恒月一面责怪,一面勉力撑身去撩纱帘,纱帘撩开的一瞬,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苏玉、苏玉……你脸怎么呢?”赵恒月惊得快说不出话来。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之后,苏玉总带着一块面具。顺着苏玉受伤的侧脸看下去,他那双趴在床沿上的手,原本修长完美的十指,也断的只剩七指,加之连日像个下人那般伺候赵恒月,手都因沾水太多而冻得皲裂。想必他那沙哑低沉的声音,也跟当年临安地宫塌陷有脱不了的干系。
苏玉迷迷糊糊感觉到了脸上有异样,抬手一摸,却摸到了赵恒月温热修长的指尖。他猛一下弹坐起身,见赵恒月的目光停驻在他毁了容的半张脸上,慌的他赶忙去捡地上的面具,还忙不迭背转身去。
赵恒月看到苏玉下意识的反映,一瞬间,就好似看到了自己换皮之前,面对萧齐衍时的复杂心情。那种局促、自卑、不知所措,不必苏家那颗祖传药传递,她也能瞬间与苏玉共情。
赵恒月忍不住咳嗽,“苏玉,你是拿我当了萧齐珍吗?那么在意你的脸。咳咳咳……”
苏玉迟疑回身,隔着面具与赵恒月对视,他强自淡漠道:“怎么会?”
“既然不会,那你把面具摘了。”
“……!”
见苏玉无动于衷,赵恒月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扯过苏玉。苏玉猝不及防、跌坐在床沿上,刚想发怒,赵恒月两下摘了他的面具,手指已经轻抚在了他的脸颊上。
“还疼不疼?”赵恒月问。
苏玉下意识想挣开,但赵恒月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向一边。
“想勾引我,直说!王妃,您现在是空虚寂寞的不行还是怎样?”苏玉话说的格外难听。
赵恒月瞟他一眼,想发火却又忍住了,“本妃对自己的私人财产,还用得着勾引?”
“私人财产?!”苏玉动气,眼神也随即变的狠戾阴森,当年萧齐珍就是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的。苏玉猛一下掐住赵恒月脖颈,凶悍无比将她按在了枕头上。
赵恒月倒是不以为然,“你非要说本妃勾引,那应该跟你当年在樟台山“勾引”本妃的用意差不多!”
闻言,苏玉原本阴戾的神色,因这话而眸光微澜。他想起曾经在樟台山上,初次看见赵恒月身受酷刑留下的旧伤时,也问了一句:“还疼不疼?”而赵恒月当时的回答是:“都过去几年了,没什么特别感觉!”
“都过去几年了,没什么特别感觉!”苏玉不由自主重复着这句话,缓缓松开了手。原来赵恒月并非想勾引他,而是希望他学着放下。
赵恒月刚坐起身,猝不及防,一滴泪从苏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滑落下来。赵恒月心口兀自一疼,一股强烈的牵引力附着上来,先前苏玉假死,素女想办法麻痹了她的神经,使她不能再感知苏玉。可在换脏器的过程中,麻痹功能遭到破坏,赵恒月一下子又变的不由自主。
恍惚间,赵恒月好似透过苏玉的内心,看到昔日他在长公主府内求生存的残酷、艰辛。在那个人吃人的府邸,男宠们的尊严被扔在地上随意践踏,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用同伴的尸体搭建上位的阶梯。苏玉这辈子的飞黄腾达、飞来横祸皆源自于他那张殊容绝世的脸,叫他放下,他如何放下得了?
“对不起,本妃……失言了……”赵恒月有些无措,刚想安慰几句,苏玉忽然紧紧抱住了她。赵恒月心口压抑的难受,苏玉还是那么隐忍,浑身颤抖、静默流泪,一丝哽咽的声响都发不出来,赵恒月真怕他憋坏了。
“喂,苏玉,要不然你把临安的水网再借本妃用用呗,本妃不亏你的,给你三分的利!”赵恒月突兀说了一句。
苏玉一震,猛一下推开赵恒月,刚刚的难过伤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魔鬼般的狡黠、狂躁,“你想得美!”
“嗤!”赵恒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自顾自说道:“啧、啧!瞧瞧你们男人,一个二个多务实!一提到钱,脸都顾不上了!”
闻言,苏玉气的抄起个茶盏,砸向赵恒月。赵恒月见势不妙,刚往边上一闪,“啪!”一声,茶盏砸在墙壁上、应声而碎。
“好你个狗太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妃还不是看你太难过,想让你稍微缓和一下!”赵恒月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抹布,掷到苏玉脸上。
“赵恒月!”苏玉冲过去又要掐她,赵恒月麻利掀被跳下床。
“好你个狗太监,你敢以下犯上,想翻天了是不是?!”
苏玉想逮住赵恒月,给她点颜色瞧瞧。哪知赵恒月左躲右闪,她也不管这屋里摆的是多名贵的物件,抄起来就朝苏玉一通狂砸。起先苏玉毫不在意,可赵恒月眼毒,尽挑价值连城的绝世孤品扔。
“王妃、王妃,那件是……”苏玉慌忙要去阻拦。
“啪!”
“赵恒月!……”
“啪!”
“你别欺人太甚!”
“啪!啪!啪……”
“赵恒月……”苏玉冒着头破血流的风险冲过去,一把将赵恒月按住,可赵恒月一脚又踹翻了古董架。看着那些费尽心思搜罗来的宝贝,瞬间碎了一地,苏玉杀人的心都有,他骂道:“赵恒月,你她妈个泼妇!”
“泼妇?!既然你都这么形容本妃了,本妃怎好叫你失望?!”赵恒月强悍推开苏玉,继续毫不客气“摔锅砸碗”,只差把月宫的房子拆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拆家”之战结束后,苏玉与赵恒月坐在一堆狼藉之上,苏玉鼻青脸肿斜睨着赵恒月,赵恒月正拿着冰袋自顾自敷着,侍女、仆从们个个吓傻了眼。
“你瞅什么瞅?再瞅,信不信本妃……”见苏玉瞟她,赵恒月白眼一翻,扬起手中的冰袋吓唬苏玉。
苏玉看着赵恒月那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气势还不减分毫,真是被气乐了。赵恒月的确用最野蛮直接的方式,成功让他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但这代价未免过于沉重。
“嘶!你别碰我!”苏玉走过去,想检查赵恒月的伤情,但赵恒月不想搭理他。
“嗷!你轻点儿!”苏玉执着给赵恒月看伤,赵恒月疼的叫出了声。
“傻女人,下次劝人的时候能不能换个聪明点的法子?”苏玉拿了药箱,跪在地上替赵恒月包扎。看着那些淤青、渗血的伤口,苏玉心疼不已。
“我哪儿知道你真动手?瞧着你平日斯斯文文的,动起手来……嗷~”赵恒月终于端不住架子,疼的“嗷嗷”直叫。
苏玉突然俯身吻住了赵恒月。
“唔……”,任凭赵恒月如何挣扎踢打、撕咬,他都不松开,两个人心中的悸动再次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