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尘走了的第二天,纽约的雨好像下到了极致,巨大的天空再也拧不出一滴水来,虽然整个城市还是湿漉漉的,但是一切仿佛雨后春笋般又变得充满生机。有的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充满希望,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看到最深的黑暗,我们之所以觉得阳光明媚,是因为我们脚下有阴影。
就像现在的我,我没有听到席尘和雅西的对话,我不知道江羽臣为什么来纽约,我也不会想到那些沉睡了许久的记忆会在惠特尼博物馆那些文明世界的艺术品里悄悄蔓延,我也不会想到这些复苏的记忆会变成一把利刃,重新插进我的胸膛里。
惠特尼是当代艺术的先趋,到处都是流行意象、反讽的现代作品,这里的藏品种类之多、创意独特是众多设计师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大学的时候我和邱泽滴着口水看着一幅幅震惊我们眼球的画面,那时候我们发誓一定要亲自到这里参观一番才过瘾,当时我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勾勒着那些只要想一想就会激动人心的画面。时至今日,我真的站在纽约这片土地上,我的手指终于能感受到它灰色外墙的温度,可是却只有我一个人,忍受着被雨水冲刷后墙体的冰冷。
艾米打电话问我在哪,什么时候回酒店,我说我在曼哈顿区可能回去要晚一点,她欢呼雀跃着挂了电话,好像我是席尘留下来专门监视他们的。如果是此刻留下来的是芭比,绝对有这个震慑效果,而我的威力就大大缩减了。
晚上江羽臣约了我吃晚饭,他专门跑到这边来接我。
路上,他漫不经心的问:“纽约那么多著名的景点,你为什么偏偏来这里?”
“因为很多年前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即便物是人非了我也想了了这个心愿。”我看着窗外,留恋着惠特尼独特的倒阶梯式的建筑,我任凭自己沉浸在邱泽的忧伤里,全然没发现江羽臣阴得吓人的脸。
江羽臣的手抚上了我的手,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温暖,而我冰冷的手指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我低下头看着他白皙的手背,一大滴眼泪狠狠的砸在了他手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我赶紧转过头,泪眼朦胧我已经看不清纽约的街道。我本以为有了江羽臣我会慢慢的忘记他,至少不是那么痛彻心扉,而在很多时候江羽臣也确实起到作用,可是这个新的开始我却受之不起。
我们的车子驶进曼哈顿区南端的华尔街,这条仅有500米长的街道是美国经济实力的象征,它牵动着全球的资本市场和全球经济,在刚刚过去的这场全球金融危机,更让这条街道成了世界瞩目的焦点,引来了全球媒体对这里的关注,在这条街道发生的每一条新闻都是媒体追逐的热点,每一个数据每一道指令都牵动世界经济。
身在其中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我坐在江羽臣的车子里,盘算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我觉得自己万分的可悲。我战战兢兢的留在《魅》,每天都沉浸在巨大的失落里而不得不当那个倒霉的助理,也许我能坚持下来得全部原因都是江羽臣,因为我只要还是席尘的助理,我就有接近他的机会。我渴望呆在他身边,我渴望闻到他身上那种让我痴迷已久的杜松的香气,我渴望看到他那张酷似邱泽的脸,尽管我每时每刻都要小心得顾及他的心情,看着他的脸色,可是我还是渴望呆在他身边,我就像一个嗜毒成瘾的毒犯,即便能让我闻到那一点点气味我就能不顾一切。只有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智分分秒秒的挣扎着提醒着我,我不可以接近这个男人
就在刚才,在那个该死的博物院,我所有的回忆像是从那些雕塑、版画里面蔓延出来,它们疯狂的爬进我的身体里、钻进我的脑袋里,我站在空旷的大厅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那一刻我如此的想念江羽臣,我知道只要我看到他我就能得到安慰,我知道只要我看到他我心里的那个洞就能停止呼呼的漏风。他就像一剂麻醉剂,只要看到他,那些泛滥到我全身的绝望、疼痛似乎都会缓和许多,我变成一个依靠“吗啡和毒品”苟延残喘的“瘾君子”。
我忽然有一种一走了之的冲动,就在我准备叫老张停车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艾米,她说片子临时出了点问题,要我回去。
我挂上电话,江羽臣沉静的说:“先送你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抹掉,眼周围一阵瑟瑟的疼痛。
车子刚停到酒店楼下,David就冲上来拉起我,然后他看到了我旁边的江羽臣,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迷人的坏笑,连他也一起拽了下来。
我们来到酒店的露天泳池才发现,他们在举办part。艾米穿着粉红色的比基尼举着香槟跑过来。
“不是说片子有问题么?”我看着一脸神采奕奕的艾米问。
“我不说工作的事情,怕召唤不到你啊。我们好不容易来趟纽约,好不容易席尘还不在,还不好好庆祝庆祝。”说着她把手里的香槟递给我,注意到我身后的人,她表情开始僵硬起来,“这个不是江总么?”
“嗯,江总正好来纽约办事,我们偶然碰到的。”我看着她尴尬的神情,是的她的眼神里只要尴尬没有意外,我转过身也略微尴尬的介绍着,“江总,这个是我们杂志的艾米。”
艾米谄笑着打了个招呼,“在纽约都能偶遇,缘分不浅啊。”
“瞎说什么呢,他可是席尘都巴结的人,你说话小心一点。”我拉过艾米低声说。
看着艾米识趣的走开,我回到江羽臣身边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如果……不如你先走吧,我会跟她们解释好的?”
他轻轻哼了一声,“按照你的解释,是谁都会觉得我们太有缘了吧?”
“那你说怎样才能让大家觉得我们不是这样的。”
“告诉他们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啊。”江羽臣一本正经的说。
我吃惊得抬头看他,没等我说话,David就跑过来,他一只手拉起我一只手拽上江羽臣,“今天没有职位、没有大小、没有男女我们一起high到底。”
夜晚巨大的黑幕掩盖了太阳所有的光芒,纽约这座不夜城也进入了它最迷人的时刻,每一条街道都像流淌着金光的金色河流,灯红酒绿下的男男女女显得更加迷人。
我挤在舞池里,看着江羽臣坐在吧台边上,他偶尔和身边的人打招呼,他脱下西装卸下领带只穿着白色的衬衫,袒露着性感的锁骨和喉结,但他依旧衣衫整洁,温文尔雅,和泳池里那些穿着沙滩裤和比基尼的疯狂男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除了公司的员工,还有David邀请的一些模特。不时得有一些金头发蓝眼睛的大长腿在江羽臣身边萦绕,然而他总是礼貌的摆摆手,不一会那些女孩就无趣的离开了。
我透过人群远远的看着他,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是江羽臣,他不可能和我一起挤舞池里大喊大叫、他不可能冒着大雨陪我去看一场演唱会、他不可能陪我在街边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然后竖着大拇指佩服得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家店……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邱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