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我和江羽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我们都很默契得回避着那些可能成为炸弹的话题，像两个在地雷阵里跳跃的松鼠，乐此不彼、不知死活。

饭后，看到北京晴朗、温暖的夜空，江羽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走走？”

我笑着点点头。

他顺势牵起我的手放进自己宽大的衣袋里。我被他握住的手极不自然的缩了一下，却被他更紧的攥住。

我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江……”

不等我叫出下一个字，他就打断我，“你不会一直称呼你的男朋友江总吧？或者这是你对我的爱称？可是每天有太多的人这样称呼了我，我怕我上班、开会的时候会恍惚。换一个好不好？”他宠溺得看着我，黑亮的眸子里全是温柔。

可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想起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我曾经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我把你当作我男朋友的替身，我在你身上寻找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我知道我很过分，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介意，我错了，我就该受到惩罚。”我浓浓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用悲伤滋润着春天里我干涉的双眼。

“无论怎样对你？”江羽臣有些无奈的笑着，“那我现在这样对你，你也应该欣然接受啊。”

“你知道这样会让我更难过，更觉得对不起你。”

江羽臣停下脚步，那只攥着我的手没有放开，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头发，然后把我的头按进他的胸口，“这就是我惩罚你的方式，林菲，你觉得亏欠我，对我内疚，总好过你对我没有感觉，比起以前我在你这里的微不足道，这些就足够了。我是愤怒过，也悲伤过，我甚至想过让你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可是想到以后的日子都没有你，我就会比以前痛上千倍万倍。”

“羽臣，你不是微不足道，我对你也不是毫无感觉，我是打着邱泽的名义让自己对你敞开心扉，可是你进来，一步一步走进来……”再往下的话淹没在我的哽咽中，也淹没在我的恐惧中，是这样么我和邱泽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我曾经觉得我用自己对邱泽的爱和我们所有的回忆在自己的心房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壁，钢筋铁壁、刀枪不入。就这样轻松的被江羽臣轻轻松松的击碎了，的确这几个月来，我想到的只有他，即便是我想到邱泽的名字，随即爬山我心头的也是我对江羽臣的愧疚。

江羽臣松开我的手，把我紧紧拥入怀中，我环上他的腰，换来的是他更紧的拥抱。

每一个人应该都会有喝凉水都塞牙的阴霾，也会有生活好像开了挂的好运连连，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此刻的光辉灿烂不是你开启地狱模式前的回光返照，那些削骨剥皮的痛就不是破茧的重生。世事难料，要不然塞翁失马的故事也不会讲了一代又一代。

席尘对只有我一个助理的日子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只能把助理的面试时间提前，而这个时间恰巧到就是叶莎辞职的第二天。

当叶莎早晨接到面试通知提前的信息时，她惊慌失措的冲出卧室，然后她失望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有Lisa用蹩脚的汉语说，早餐准备好了。

这是芭比走以后我最斗志昂扬的一天，一大早我偷偷得溜到面试区，因为今天的面试结果除了席尘，最息息相关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已经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想看看即将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或者干脆说想看看来解救我的那个天使是谁。

我端着咖啡假装若无其事得溜达过面试人员休息区，我的眼睛偷偷得瞄过每一个面试人员，当叶莎那张绝美得脸映入我的眼帘的时候，我差点把手里的那杯咖啡倒在我花了小半个月工资买的Jimmy Choo的高跟鞋上。我慌乱的收起紧张的神色，叶莎也收敛着满眼的喜色。

我冲她转了转眼珠，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眨一下眼睛都过明显。我用眼珠子说，“你怎么在这里？”

叶莎也朝我眨了眨眼睛，用手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然后摇了摇头，“我昨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事，可是你正忙着，没来得及。”

我：“别紧张，一会儿雅西肯定会帮你的。”

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培养的默契，虽然我们都没有学过哑语，但就是可以在没有语言的帮助下无障碍交流。

我洋溢着激动的心情，哒哒的一路小跑，奔向雅西的办公室，还没进门我就听见虚掩的门后雅西说，“怎么叶莎还坐在面试人员里？不是说把她划掉么？”

紧接着是颜浩的声音，“我确实把他的名字取消了，可是她是顶替另一个人来的。人力部只是按照规定顺序顶替，所以我也毫不知情。”

我的手就忽然僵硬在门把手上，周围的空气好像也跟着凝结了，我整个人都木在那里。我看到席尘吻雅西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意外，而此刻我听到这些，简直是三观崩塌。我并不知道当叶莎没有进文案组的猫腻，雅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就不肯帮叶莎一把。

忽然有一只手穿破了被定格的时间，拍在我的肩膀上，“林菲姐，席总编说一会儿的面试他也参加，让你直接在人力部等他。”

我惊慌失措得瞪着雅西办公室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隔着影影绰绰的百叶窗，我仿佛依旧看得清后面的那双眸子里恍然的震惊，我们隔着厚厚的百叶，隔着一扇玻璃分出的两个房间，隔着我们遥不可及的心对视着，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脸，犹如我们看不清彼此的心。

人都是会变的，那些你最坚信的人，你最相信的心都会被时间冲刷掉它本来的样子，然后再镀上你根本不认识的外壳。你觉得你扒掉那坚硬的壳就能拥抱本初，其实里面的瓤子早已经变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不变，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容颜、我们的友情、我们的心，尽管我们倾尽所有让他们保鲜，可是在时间这条湍急的河流里，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没办法逃过被洗涤、被打磨的命运。

雅西没有开门，门里门外都是一片死寂，我转身去小会议室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