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采看着他:“三爷,你怎么还穿着盔甲?”
他身上居然还是今天进城时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铁叶攒成硬质的铠甲,腰系金虎面束带,肩上笼着大红团花袍,乌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当真是英勇无双,犹如利剑出销的少年将军。
褚云攀轻笑:“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要为我整理战袍的?”
一边说着,执起她的小手,重重地捂在他的铠甲上。
叶棠采绯霞满脸,潋滟的眸子却是水光流转,红着小脸低声道:“好的。”
褚云攀低笑,垂首看着她认真地整理他这一身铠甲。
待一身重甲卸下,他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微微一叹:“棠儿,我好想你。好几次差点死掉了,但一想到你在家里等着我,我才活了下去。”
听着他这话,叶棠采心下一震,不过是几句普通的话语,却道尽这数月来的凶险和艰苦。
“呵……”褚云攀轻笑一声,“不早了,歇息吧!”
“嗯。”
房间里,一屋锦绣,秋桔和惠然在外头远远地站着,看着里面的灯光熄灭,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天知道我多害怕。”
“你怕个什么?”惠然拉了她一把,“走吧,咱们也回去歇吧。”
秋桔站起来:“我怕,现在三爷这么厉害,算是一步登天了!没有他,咱们大齐半边的江山都要被那些贼子占了去,封侯封爵的,想娶个什么人不行?而且,咱们娘家那边又成了这副模样,若他……”
“胡说啥,三爷不是那样的人。”惠然瞪了她一眼,“快歇吧!”
说着二人一起进了东厢房,也熄灯安歇了。
褚家这边一派详和,但太子府那边,却是剑拔弩张。
偌大的书房里,太子正金刀大马地坐在窗下的一张太师椅上,在他跟前,正跪着两名年轻的男子。
这两名男子正是冯家剩下来的两名小将军——冯鑫和冯容。
说是小将军吧,其实年纪也不小了,都是二十五六的大小伙,但以前与冯将军这些中竖力量比起来,别人自然都喊他们冯小将军了。
最后冯家被打得丢兵弃甲,这二人被喊着冯小将军,被说着年纪小,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也不指望着他们干什么了。
哪里想到,就在玉安关快要被攻破之时,那个比他们还要小上好些年的少年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力挽狂澜,不但守住了玉安关,还杀出一条血路,夺回了应城。
这让冯家兄弟二人羞愧得都要无地自容了。
不料,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太子却送来书信,让他们动手以夺取功劳,但结果……褚云攀居然荣誉归京!
太子冷沉着脸,盯着下面二人:“你们二人,是废物吗?天大的功劳送到你们面前,你们都拿不到。”
冯鑫和冯容狠狠地咬着牙,垂着头。
太子见二人不说话,脸色更阴沉了。
“殿下!”冯鑫拱了拱手,抬起头来,目光冷冰冰的:“我们都知道,殿下是爱惜我们,也看重我们冯家。但褚将军……整个应城,整个玉安关,都是褚将军救的!若不是褚将军赶来,整个玉安关会跟应城一样,成为一片血海,成千上万的百姓不保。不论是应城百姓,还是我们冯家,都是被那帮贼子所杀,而褚将军……驱逐贼子,纤灭了那帮屠夫三十五万人!为应城百姓,为我们冯家报了血海深仇,我们怎么能……”
说着,便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冯鑫和冯容都流下泪来了。
他们都不是畜牲,怎么能恩将仇报!
他们不明白京中之人的思想,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将领,是守护边关百姓的将领。
但他们却无能地看着百姓在自己的面前被屠杀,那种深深的自责与无力之感,让他们都快要崩溃了。
他们在玉安关那段时间,整日受着百姓们的白眼和质疑。而他们也深深地痛苦着,因为无能为力。
褚云攀的到来,简直是他们的救赎。
对于这名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他们也有过嫉妒,但更多的嫉妒,也抵不过救命之恩啊!
整个玉安关,是褚云攀救的。
他们怎么能对这样的英雄下手,怎能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冯鑫接到太子的传书时,犹豫了一下,但马上,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做。所以,他拿着书信回去试探冯容,想着,若冯容想对褚云攀下手,那就把他给捆了。
当他们在营帐说完那一翻话之后,就互相拿着剑怼着对方了。
冯鑫这才知道,原来冯容也是在试探他。
听着这话,太子眼里厉光闪过,呵呵冷笑:“你们说得对,本宫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不想看到你们冯家败落,想要保着你们冯家的荣光。冯将军和冯老将军虽然死了,但你们的家眷还活着,本宫也是想保着你们冯家。”
“殿下的心意,末将心领。”冯鑫和冯容连忙磕头。
“对了,本宫给你们的传书呢?”太子道。
冯鑫说:“殿下放心,那传书早就在玉安关被烧毁。”这种边关密信,一边都会现场烧掉。
太子眸光微闪,冷声道:“很好,不早了,你们走吧!”
冯鑫连忙答应:“是!原本想见一见三妹,但天色晚了,也不好打拢。请殿下代我们向妹妹问一声好。”说的是冯侧妃。
“好。”太子点了点头。
冯鑫和冯容这才转身离开,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一边的黑漆楠木茶几上的茶盏才哗啦一声,被狠狠地甩到了地面上。
“混帐东西……”太子脸色扭曲而铁青。
褚云攀回来了,太子心里不快,但那已经成为了事实,他也只好接受和想法拉拢,也不过是费一翻心思而已。
但现在……他却让冯家兄弟刺杀过褚云攀,若此事被褚云攀知道了,那岂不是结了仇吗?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的嘴巴……能闭住吗?”太子声音无比的阴冷。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李桂声音有些尖锐。
太子呵地一声冷笑,眼神恨恨的。若冯家兄弟按他的指示去伏击褚云攀,那至少算是沆瀣一气了,偏他们兄弟没有去,那就是他一人犯下的事情。
“这二人不会说出去的。”宋肖淡淡道,“瞧瞧现在的冯家,都成什么模样了,他们只能依附着太子而活。而且,府上还有冯侧妃,那是冯家兄弟的嫡亲妹妹,他们若说出去,到时她也得不到好处。所以,为了冯侧妃的安全,他们绝对不会往外说。”
太子脸上一沉:“那本宫,岂不是忌惮着他们冯家?本宫,从不受制于人。”
……
秋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微地发亮,秋桔和惠然便起床了,走出庭院,看着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惠然伸了个懒腰。
但回头看着紧闭着的正房的大门,便摄手摄脚地开始打扫。
直到太阳都升起来,那边房门还未打开。
“三奶奶呢?”这时外面噔噔噔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却见绿枝绷着小脸进来,穿过庭院,居然直直地往正房走去。
“哎,你!”秋桔大惊,立刻伸手拦住绿枝:“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就好了,有你这样乱闯乱走的吗?”
“我找三奶奶。”绿枝挑着眉,下巴抬了抬,“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也不过去给太太请安。”
秋桔和惠然脸色一黑,秋桔嗤笑:“以前不是说了,免得大家麻烦,不用去请安的吗?”
绿枝冷笑:“以前是以前,但现在……太太说,既然家里好起来了,那规矩也得捡起来,再也不能落了笑话。”
说着,一把推开秋桔,一边走向正房:“三奶奶,三爷,天色不早了,还不去请安,这是不孝。”
她们早就知道褚云攀回来了。
自从褚云攀功成名就之后,秦氏越发的关注这边,便有好几个小丫鬟往这边盯着的。褚云攀突然回来,有个小丫鬟就看到了,立刻去禀了秦氏。
但昨晚秦氏睡下了,所以今天一早才知道这消息。
秦氏一听到褚云攀回来了,心里就窝着一大口气。
那个低贱的庶子!凭什么封侯,凭什么成为朝廷重臣!而她的儿子,却一事无成……
呵呵,就算是封侯了又如何,那也是一个低贱的庶子!也得乖乖跪在她这个嫡母面前!
所以,秦氏得知褚云攀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让绿枝过来,叫褚云攀夫妻过来给她磕头行礼!
“三爷,三奶奶!”绿枝一边叫嚷着,一边往正房而去。
她还未走到廊上,屋子里一个冷喝声响起:“哪来的贱丫头?在本侯这里呼呼喝喝的!”
这声冷喝如惊雷一般,而且那声音阴冷,似带着血光和杀意一般,吓得绿枝整个人都惊住了。
绿枝脸色铁青,大着胆子道:“三爷……便是封了侯,也是太太的儿子,怎能不去请……啊——”
话还未说完,从纸窗里突然扔出一物,穿破紧关着的窗户的窗纱,猛地朝着绿枝脸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