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拉进走廊的那一刻，童露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已经不记得这个牵着她的男人是怎么打发走那粉红护士的了，也不知道阿茕当时有没有误会自己又“劈腿”，只是如同全身灵魂都被抽走一般，木然跟着这人往前走期间穿过好几个科室，得到的惊呼数都数不清。

大概在这样的医院，被一个男神医生牵着走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吧？当意识勉强恢复时，她首先想起的便是一路上护士们惊异的眼神，随后才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没有被带回这幅载体原先所住的病房，而是直接来到了一间医生办公室内，还被引导着坐在一张磨得光滑油润的竹椅上而她本人在这陌生环境内也无一丝惊慌，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医生蹲下来，轻轻捏住自己的手腕：

“你刚刚叫我什么，再一遍好吗？”男人眼瞳深处似有光影浮动。

“使。”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童露再止不住内心的颤抖：“你是玛利亚孤儿院内，嬷嬷的使。”

“和大家不同，你是某早上自己跑来的，又在某个晚上消失不见了。”她知道眼前人不过是平行世界中的镜像，然就是忍不了回忆从前她也并不想哭，但眼泪却止也止不住：“你最喜欢抢别人东西吃，又从来都不会露馅”

“你会讲很多故事，会帮着照顾年纪的孩子，但是也会和其他孩子打架你最喜欢嬷嬷拍你的头发，也不会让嬷嬷知道你做过坏事你会在调皮捣蛋的时候就做好甩锅的准备，大家都叫你疯子，你也不在意”

“我们打过很多架，但是你最后总会照顾我，帮我处理伤口我们会趁月亮很圆的时候偷偷跑到屋顶上去，然后你教我打架的方法，还会给我带绷带和药水……”脑海中滚滚记忆呼啸而来，她试图让自己刹住车，然嘴又停不住：

“后来你就不见了。”没办法，她只好用那些痛苦的记忆来堵住自己的嘴：“你消失以后，嬷嬷还是把你的照片挂在墙上，你是她曾经见过的最漂亮的使所有人都嫌弃你，但也想你，觉得你是不是去了个更好的地方”

“你不在的那些日子，好像大家都一个个走了，只有我留在福利院单独长大。嬷嬷供我读书，想让我继承她的衣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童露突然不敢确定：

她的记忆全部都来自自己的初始位面，至于这个“镜像位面”的事情，她又怎么能的清楚？

“之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捂住太阳穴，她缩起肩膀，像只受冷的鹌鹑蜷缩在椅子上：“我不知道、不知道福利院现在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嬷嬷和大家又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现在那里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医院，也不想变成这样。”

轻轻完最后一句话，这人便将头埋在膝盖内，声叹息：“在这里，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

“有的记忆，不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关系。”拖住这个情绪失落的病人脑袋，柳主任强迫其与自己对视：“你还有新的记忆可以塑造。”

“就比如，关于我的一牵”掏出自己夹在上衣口袋的胸牌，他开始自我介绍：“柳眠，这是我现在的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柳医生或者柳主任。毕竟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着，又顺手从兜里拿出张病历卡：“这是你的信息：童露、女、二十三岁。”

“因为患有严重的脑部病变及精神记忆力方面的毛病，被医院无偿收治，并作为新出现的典型案例研究。”看着眼前人困惑的样子，柳医生不仅叹了口气：“就连你自己得了什么病你也给忘了，是吗？”

“是啊。”童露乖乖点头，她想起阿茕曾经告诉过自己的情报：“不过我还记得一点，这种病好像还没有正式名称是吧？记得某人过，这个病要叫什么，应该，应该由我的主治医生来决定”

“也就是，我的病名完全取决于你的心情咯？”对着还蹲在自己眼前的医生，她歪了下头：“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没什么，不过想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傻了而已。”这个答案似乎令柳眠有些惊讶，或者是“惊喜”：“正如你所，你的病症这一种同脑部控制器变异，以及和记忆力与精神力有关的疾病，而且这一病例还没在世上任何一个地点出现过。”

“因此，我决定暂时就叫它脑帛。”一摊手，这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略恶质的笑容：“至于这个正式名称嘛，由于其稀少度，我打算就按照你的名称来命名。”

“等你哪撑不下去了，这个童氏脑残综合征也会帮你名流千古。”

用我的名字来命名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在后面加“脑脖两个字？原本还沉浸于悲伤回忆中的童露，被老熟人这么一逗，立马又回忆起当年被人各方面碾压的遭遇：“好不容易在这儿见着了，你就想找架打是吧？”挥挥拳头，她哼一声：“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

“现在已经比不得时候了。时候我俩打架还可以是孩子玩闹，现在在医院你再打一个试试？分分钟给你报出去！”完就仗着自己性别优势，跳起来就要掐对方手背：“我可是病人，能撒泼打滚的只有我一个！”

“那可不一定。”嘿嘿一笑，柳医生猛一个起身，就仗着身高优势将这人挤下去，还顺势在其头上揉了一把：“都长这么大了，不要再这么幼稚好不好？”装模作样叹一声后，他又挑起另外的话题：“不过看着你现在的精神劲儿，就是嬷嬷那边也会欣慰的。”

“嬷嬷？”听到这里，童露瞪大眼睛：“你是，嬷嬷还在这里？”她还以为这个位面的福利院会大有改动，现在知道熟悉的人还在，激动到简直停不下来：“既然嬷嬷还在，那么福利院也在老地方吗？还有其他的孩子们……”

“我可不可以去看他们？他们都长成什么样了？要怎么去那边？”就在她为此异想开的时候，对方一句话就又把她摁在了椅子上：“冷静一点，你现在还是个生命垂危到只剩一个月时间的特殊病人，不要再你的主治医生面前谈论逃走的事情好不好？”

“等你病好了，我会亲自带你过去的，好不好？”像哄孩子一般，柳眠心拍打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哪儿也去不了，光是药水就得挂一，还有那些药物，又要不停接受体检的……如果你实在想去，就让我给你听好了。”

“福利院、福利院的大家都很好。”不知怎么的，他开头的这句话有些结巴，不过后来倒是顺畅了：“大家都在，嬷嬷身体也硬朗，一切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就是位置搬了一次”

“因为城市规划问题，原本建在城市边缘的玛利亚福利院被拆迁到了另外一头，与医院这边隔了一座城市那么远，不过也是好事拆迁的时候那个大院子和破房子换了近一千万的拆迁款，新建造的地方又宽敞又漂亮”

“孩子们在不会挨饿，领养率也有所提高现在那边只嬷嬷一个人就够了，她还等她退休时，这个福利院就会变成历史。”他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晕出一块阴影：“等你变回正常饶那一，我会带你去看的。”

“但你现在这样子，回去了也只会给嬷嬷添堵。你现在是病人身份，好好待在医院接受治疗，知道吗？”完还不忘在对方额头上戳一指头。

什么嘛，得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捂住额头，童露有些不甘心，但面对两人实力的明显差异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既然你是医生我是病人，那还不都是你了算？不去就不去，反正总有一我会回去的”

“不过，先好了，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准用脑帛二字来命名我的病症，听到没？”瞪一眼面前的柳医生，她站起来：“现在，送我回病房吧，我累了。”

“好，折腾这半你也应该累了。”医生轻笑一声，再次牵起她的手就在她以为今的奇遇已经结束之时，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手里还貌似提了个保温桶。

“啊，差点忘了告诉你，”一拍脑门儿，柳眠又停下来，指指门外的影子：“这是我现在的妻子，每中午都会给我送点东西过来。”

“在你失忆的这段时间内，我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