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家就在省军区干休所,一栋跃式洋楼的三四层。
这个家到底有多大,沈可心不知道。
她只知道老家的老厅屋有两百个平方,可三楼的两个客厅加饭厅加一个卧室,还有厨房卫生间,远比老厅屋大。
还有四楼呢?!
沈可心先被安排在四楼的客房,说是客房,还不如说是画室,墙上都挂着山水花鸟画。
这些都是国画吧!沈可心想着,就着手要整理床上桌上铺着的画。看着看着看呆了,到底谁画的这么多?
“小沈画别弄坏了,都是你老师的心爱之物。”爷爷走了上来,指着墙上和铺在床上桌上的画说着,并和她一起收拾铺着的画,卷着。
天哪!老师还会国画?感叹号一个班。
“爷爷这画好字更好!”沈可心被桌上的一幅画惊呆了,淡淡浓浓一枝墨梅,题着王冕的咏梅诗诗。她看着卷着嘟哝了一句,“不要人夸好颜色,直留清香满乾坤。题的是颜体?”
对于画,沈可心说不上所以然,只是感觉梅花自己很喜欢,可那画上的字,绝对是颜体。
“你会颜体?”爷爷奇怪地问着。
“没练,这个小时候,经常看我爷爷练着的,有点像麻姑仙坛记那种字。”沈可心不好意思摇了摇头,想起了一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字蚕头燕尾,写着舒缓从容,自由奔放,我爷爷说多了,就记住了。”
其实,说起这个麻姑仙坛记,沈可心还给爷爷一顿训,她误以为此记是一个神话传说,不爱练字的她,磨着爷爷讲故事。结果差点挨了戒尺,一句脱口麻古仙坛颜体字,爷爷手下留情了。
“你爷爷会?”
“嗯!”
“小鬼,你说对了!”爷爷微微一笑,微微发福的身体,一挺,指着画说,这幅是我和你老师的心爱之作,画是你老师的,字是我题的!”
爷爷说着,一直很从容的投手举止,突然兴奋起来,说道,“你们的家乡真不错!地杰人灵。”说完扬了下手,顾自下楼去了。
四楼,有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其实两卫,其中一在四楼主卧,她不知道。虽是复式,外面也可以直接进四楼。
楼上,住着母女俩,老师说是爷爷的二儿媳和孙女,二儿子在部队。
那个二儿媳总是笑容可掬,沈可心叫她阿姨那个胖胖的女孩,扯高气扬的很,从不那正眼看她,叫她名字从不答应。
每天,把外面的洗澡间弄得乱七八糟的,沈可心想着她是来帮老师料理家务的,也就帮着清洁,整理摆好,也会把四楼过道的垃圾收拾了。
“路在口中,事在眼中。”母亲的话挺管用,她叫阿姨的,见着清理了,偶尔也会说声谢谢。
相安无事,和平相处。
干休所呢,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任有外面马路车水马龙,里面自有一番小天地。
所里有食堂、卫生所、汽车班、勤务班。只要累的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一个电话,勤务兵就会来。
沈可心只要帮着买菜烧饭,洗衣拖地就行了。
本来沈可心就会烧菜,也注意色泽的搭配,爷爷和老师也都比较满意,只是交代注意淡一点。
买菜么,老师就说,爷爷爱吃海鲜鱼虾,要必备蔬菜么要买季节的时鲜菜,这个有点恼,她真弄不清哪些为时鲜。好在,杨老师也只是笑笑,写了菜名,几次三番也就知道了些。
慢慢地,新工作新身份似乎也行了。
还有老师说,大学一开学就可以去旁听。这是最要紧的!
不过爷爷爱静,来去有风声的沈可心只好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劲量做个淑女。
以前爷爷如何教导,母亲怎么斥责,自己总也假小子一个。想到这,沈可心又觉得好笑起来,骂自己贱骨头一个,何止一个羞字了得。
一天晚饭后,沈可心正收拾碗筷,那胖孙女气冲冲地跑下来,骄横地叫着,“小保姆,我那个布娃娃去哪了?”
“那个你掉在浴缸里,湿了,我拿去洗了,晒在阳台呢”沈可心拿着碗筷,笑了笑,很和气地说着。
“谁叫你洗的?”这姑奶奶整个一门神,堵在厨房门口吼着。
真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沈可心摇了摇头,还是微笑着说,“等下我洗好了,帮你拿上去。”
说完,顾自洗着碗。
“你个小保姆,给我滚。”胖姑娘又吼了一句。
这一句听得沈可心心里一揪,给我滚?长到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对自己说过呢,心里即刻涌上一种委屈。但吸了口气,忙着刷碗搞卫生。
“怎么回事?兰兰”这边胖姑娘的声音,终究惊动了爷爷,走了过来,和气地问着孙女。
“爷爷,小保姆把我的布娃娃弄坏了。”孙女嘟着嘴,抱着爷爷,撒着娇,嗲声嗲气告着状。
“诶叫姐姐,小沈比你大。你看你看,别嘟嘴了,要成猪八戒了。”说完,爷爷拉着小孙女,又朝洗碗的沈可心说了声,“小沈啊,忙完了看电视啊。”
爷爷有个不成文规矩,饭后7点开始,大家都要看新闻联播,完了换军事频道,雷打不动。不过,沈可心看完新闻联播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洗了碗的沈可心,虽有委屈也憋着,表面还要一副云开月朗的样,一起看着新闻联播。
换军事频道了,她才轻手轻脚去阳台收了布娃娃,拿过去笑着递给了胖兰兰,那胖姑娘斜着眼接了过去。
“爷爷,布娃娃洗了就旧了,都还没完全干呢!”在爷爷旁边,范兰馨也没再嚣张,只是粘着爷爷嗲着。
“明天就会干的。人家小沈也是好心,得谢谢。”爷爷拿过布娃娃,看了又看,笑着用布娃娃逗了下孙女,“还是新的,更干净了。”
范馨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上楼前瞪了下沈可心,重重地踩着木地板上楼去了。
“小沈啊,别放心上,被我惯坏了。”爷爷笑着温和对着沈可心说着。
“没什么,我应该问了再洗的。”沈可心也只是拿自己的不对说着,心里却是委屈着,怎么爷爷这么爱静有规矩,也来个如此横的?!
不过她想想自己小时候也淘气,欠揍,心里也有点释然了。
可是,她又有点想不通,本来好心却得来这么如此一番吼?!
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当给个小教训了,一转念,又被自带的太阳能蒸发了。
只是,这种教训也像心情一样,好了就没了。整个的她,对这种无厘头的小事,就是不长记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