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门诊部的走廊,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就是换成白班的沈可心,按惯例负责导诊,协助住院处俞护士办理住院手续。
7点30分,大厅已热闹起来,五六个军人,其余都是地方上的老百姓。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问询声,还有个别呻吟声响成一片。
沈可心走向大厅,环视四周。突然,她看到有个妇女躺在椅子上,径直走过去。没特殊情况,那椅子上是不允许躺着的。
躺着的妇女约莫30几岁,表情异常,正蜷缩着身子,呻吟着。
沈可心没直接叫那妇女坐起来,而是弯着腰,眼睛注视那人,柔声询问着:
“同志,你——怎么啦?”
“这里,疼,疼……”病人脸色苍白,双手压着右腹,哎呦哎呦的叫着。
“疼的厉害,可以先去急诊室的。”沈可心说着,用手试了下妇女的额头,好烫!
“不知道啊。”家属焦急地回答着。看着衣着打扮,像是农民,不是本地口音,沈可心想可能是进城打工的吧。
“能起来吗?”她问着,尝试着叫病人起身去急诊室。那大姐意欲坐起,沈可心看到病人脸上很痛苦的表情,示意她不动。
沈可心凭着平时所见所闻,感觉这病人可能是急腹症。门诊医生上班最起码还要30分钟。她没多想,果断地拉来大厅角落的推车,帮助家属抬上病人,送去急症室。
差不十几分钟,急症室的徐医生开出了住院单。
住院处,沈可心拿着住院单,忙着与病房沟通,
“喂!外二科吗?我是急诊室,有病人马上入住。”
“什么病?”
急性阑尾炎。”
“小沈,电话给我!赶快办手续。”突然,慢节奏的徐医生拿过话筒,亲自与病房通话。
沈可心麻利地拿出入院首页,填写着。
“介绍信?身份证?”她有点着急又耐着性子一一询问着。
“没,都没带,怎,怎么要住院啊?打——针,不行吗?”六神无主的男人都变结巴了。
“住院押金100。”
“要,这么多——”男人无奈的叹着气。
“只,带,这些——”老实巴交的男人抖索着,从洗的发白的黄色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把叠得整齐的票子,看着都是是一元,两元,五元没有一张是10元!沈可心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真晕!
“小沈,快送病人。”徐医生催着。徐医生是外二科主治,轮流坐诊才来门诊部的,他都急,病人情况是不妙!
沈可心急急带着未填完整的入院首页,叫上刘姨送病人去了外二科。
病人直接送进手术室。
沈可心这才重新填入院首页,一边安慰病人家属,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填上地址。地址是离医院不远的郊区,籍贯却是是江西的。看着几近瘫倒的家属,她动了恻隐之心,没马上叫他点钱交押金。
“糟糕!周一大晨会!”
她拔腿就跑,除了急诊值班必须要参加的!
回到门诊部,沈可心正想着要不要进会议室,晨会已经结束了。大家陆续去了自己的岗位。
走廊过道,她转身想溜进住院处,被刚走出会议室的门诊部林主任逮个正着。想着要挨批咯,就静静地站着,一副很诚恳的样子。
这医院,她有二怕,一怕“狼哈趴的恶,二怕林主任的威。”来医院工作快一年了,沈可心从来没看到过主任笑。她怕主任,就像她天生怕蛇,尽管未曾被蛇咬。
“小同志,怎么搞的……”林主任的声音虽轻,但很严厉。本来就紧张的她,慌的是听声不知其意,左耳进右耳出。林主任到底说了什么,她还真迷糊,直至林主任背着手转身而去,这才回过神来。
“下不为例,”好像林主任说了这话,她心里嘀咕着,“不扣工资就好!”右脚在原地踢了一下,跑进住院处。
“俞护士早!”沈可心说着,在另一个窗口下就坐。住院单,押金单,介绍信,身份证,即刻递了进来,她忙着办理着。
俞护士回了声“早”,头也没抬,继续着她的“下一个。”
对外开放以来,地方上的老百姓信任和崇拜解放军,来就诊的人特多。原来清闲的门诊部空前繁忙。
终于忙完了,沈可心起身,伸了个懒腰。
“同志,妇产科在哪?”一个老妇在窗口出现,询问着。
沈可心随手向前一指,“过大厅上二楼。”
看着老妇走向楼梯口,她想到了什么,突然跑出,追了过去。
“诶!大妈,你是看医生,还是……”
“我女儿生了个胖小子。”老妇游动着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对不起,住院部妇产科在那边三楼,”有点尴尬的沈可心想着给大妈指路,又觉得不妥,就直接说:
“我带你去吧!”
沈可心同俞护士打了招呼,带着不停谢着,揣着快乐的大妈去了住院部。
下到二楼,她想到未办理押金的事,右拐去了外二护士站。
“你好,早上手术的……?”她摸了下脑袋,使劲地想了想,“张,阿,巧,对!就是她!住几床?”
护士站很面熟又不知名的同事,看了下她,眼神里充满好奇和疑惑,“12床。”
她笑了笑,没回答她的眼神,继续问到,
“她手术怎样啦?”
“穿孔了,还好及时手术。”同事翻着病例回答着。
“哦!蛮严重的。”
沈可心说了声再见,顾自往病房走去。同事的话,她觉得蛮欣慰,举手之劳,免除了病人更大的痛苦和危险,挨林主任的批评也值了。
病床上的张阿巧,脸色虽还苍白,但痛苦的表情,明显少了很多。她看到沈可心,马上想动着身子,要说话。沈可心示意不动不说,目光却找寻着家属。
恰巧,张阿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没张口,竟先向沈可心鞠了个躬。
“同志,使不得!”她连忙说着。他竟然鞠躬?!把她给惊住了!叫他去缴费的话,从嘴边又给堵回肚子里。
她只好说了好好休息,好好照顾之类的话,离开了病房。
“医生,我等下去交押金。”那老实的男人追了出来说着。
“哦!现在快下班了,下午去吧!”她摆了摆手,回答着,会心一笑。
路上,她想着张阿巧安然无恙,受到平生第一次的鞠躬,心里乐开了花,哼着“踏浪”,像只会唱歌的白蝴蝶飞回了门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