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孟琳一声喝斥,在屋中间站定,长身玉立脸沉似水,眼神冷厉扫视着吵闹成一团的姑娘们,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因一身怒意楞是平添出几分威仪与高华疏离。
玉姝起身给孟琳行礼,面带惊惧道:“父亲您来了,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办……女儿听说,娘走了,三房得归大伯母管,大伯母迟早要搬走我这屋里的物品和嫁妆,我原以为没那么快呢,不想今天姐姐们就带了人来瓜分争抢,还打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孟琳脸上云遮雾绕,怒声道:“你母亲只是暂时不在府里,她会回来的,谁告诉你要归大伯母管?你父亲不是在这儿吗?你是我三房长女,十三岁该懂事了,你母亲身子不适,三房一切便都由你打理,用不着谁来管!想想你母亲平日怎么做,不懂的问为父,自己的物品、嫁妆要看好收好,缺一不可,怎能容人争抢?抢去了你还能有吗?”
玉姝乖巧地答应一声:“是,女儿听从父亲的教导。”
她的几个堂姐还在那抱团发楞,杜月蓉却已心思转开了,暗地里掐了孟敏姝一把,自己先走上前向孟琳施礼,笑吟吟道:
“三表哥,其实她们姐妹几个只是在闹着玩,并没有真的要争抢什么,这是玉儿的闺房,我好歹也算个长辈陪在旁边,哪能让她们乱来啊?三表哥你别生气哟!”
玉姝撇嘴,这甜腻腻娇滴滴的声气和杜倩蓉如此之像,简直如出一辙,再看孟琳听了她的话之后,紧皱的眉头松开,脸色也缓和下来,还朝杜月蓉还了一揖:“原来杜表妹也在,失礼了!”
这面子给得足足的,杜月蓉越发笑靥如花,美眸含情不时看向孟琳。
孟敏姝被杜月蓉掐得一啰嗦,清醒了,忙和静姝、孟慧一起给孟琳行礼问安,并顺着杜月蓉的话意,只说姐妹们在开玩笑,并没有争抢什么东西。
孟琳哼了一声,板起脸怒瞪几个侄女,他还没老呢,都当他是聋子瞎子么?刚才她们又喊又嚷的,他可听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全是女子声音,就自觉停住脚步,想等丫头传报了再进来,免得惊吓着小姑娘们,却听到女儿玉姝说什么以后没有母亲了,大伯母会接管三房所有一切,孟琳心里已经很不满,再听见两个侄女明目张胆争抢玉姝的东西,敏姝更是口出妄言,他顿时怒火中烧:枉他对哥嫂们敬重有加,哥嫂却不是如他所见所想的那般友善,定是平日在背地里惯于轻视他、算计他占他便宜,侄女们看样学样,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强抢玉姝的财物嫁妆,不把他三房放在眼里!
见微知著,可以想像得到这些侄女们的教养,平日里倒是装得端庄知礼规规矩矩,谁知私底下竟这般模样?
瓜分堂妹的嫁妆物品?她们把自己这个三叔置于何地?还是说自己在她们心里眼里,根本如同无物?
亏得自己还听从了老太太和大嫂蒋氏的提议,受邀前往泰安郡主与附马在城外皇庄举办的诗会时,顺便带上她们,让她们进皇庄游玩开眼界,并有机会与贵女贵公子相识……
老太太和蒋氏的意思,本是想静姝、慧姝能得某位高门贵人青眼,结个姻亲多条人脉,如今看来,没有被人家看中倒是好的,就这点心怀和眼界,也省得日后丢人现眼!
对几个侄女越不喜,便越是扩大加重对哥嫂们的不满,尤其大嫂蒋氏,因她时常关心关照三房,柳氏有个什么想不到的地方,她总是热情指点或直接帮着补上,很有长嫂风范,孟琳一直极为感激感动,谨记着这份情,但经过昨日柳氏的出走和方才敏姝的所作所言,孟琳对长嫂再无敬重,心里只剩下恼怒和质疑。
孟琳阴沉着脸,本欲狠狠训斥几个侄女一通,但他看了看女儿玉姝,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对孟敏姝、静姝和慧姝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说:“我和玉儿有话要说,你们且回去吧。”
几个姑娘有点舍不得走,毕竟以前每次来都能拿到好处才离开,但现今孟琳在,黑着个脸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她们不敢造次,只得应声告退。
杜月蓉美眸含情望着孟琳,体贴道:“三表哥,你们父女须得长话短说,玉儿还要去寿安堂请安,今儿老太爷在呢,若是去得太迟了可不好。要不,我留下来,待会也好陪同玉儿一道走?”
孟琳点点头表示明白,客客气气道:“多谢杜表妹提醒,我等会带玉儿一起去寿安堂,没事的。”
“哦,那就好。”杜月蓉依旧笑得甜美,温温柔柔对孟敏姝几个道:“那我们先走吧。”
玉姝却被杜月蓉一口一个“玉儿”地恶心到了,今夕何夕?谁准她这样喊?
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反正她也不想跟孟琳独处,何不拖住这些人,顺便再多往孟琳心里埋根刺:前世他与大房感情那么好,娶了大杜氏,将女儿都交给大房任凭搓磨,对蒋氏敬重有加言听计从;今世就来瞧瞧,他们还能那么亲好吗?
瞧着一群人走到门口,玉姝喊了声:“大姐姐请等一下,我有一件事,得与你说清楚。”
孟敏姝转回头:“什么事?”
“你的嫁衣啊,大伯母让我替你绣嫁衣,结果我病倒了,迷迷糊糊昏睡好多天,如今还没好全,不仅手脚软弱无力,脑子也有点乱,怕得将养些时日,就不能继续为你绣嫁衣了,大姐姐,你另外找人绣去吧!”
孟敏姝一听玉姝不想再帮自己绣嫁妆,顿时就着急了,冲口道:“那怎么行?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何况那是我的嫁衣,嫁衣你知道吗?最忌讳半途换手,是因为不仅各人手法不同,寓意也不好!我不管你如何,八月之前,我的百子绣帐和嫁衣、盖头,你必须得给我绣出来!”
玉姝道:“可是我病了,实在没有精力和力气。你自己的嫁衣,本该自己绣才是,我又不是你们请的绣娘,为什么非要我替你绣嫁衣?”
“谁让你双面绣学得好?还让我娘知道你花样画得美,多请个绣娘多一份银子,还不如直接用你便宜……”
孟敏姝话没说完,杜月蓉回头瞧见孟琳怒容满面,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拉扯敏姝一下:“你和玉儿是姐妹啊,妹妹帮姐姐绣嫁衣,皆因情谊深重!”
孟敏姝:“什么情谊深重?你没听见么,她说不干了!”
杜月蓉忙要开口解劝,玉姝抢在头前说道:“我不是不干,是生病了。大姐姐,你和大伯母就算为了省银子不请绣娘,也不能这样逼迫我啊,伯府虽穷了些,但我父亲好歹也当个官儿,我是官家小姐,却被当成绣娘支使,若让外人知道,父亲脸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