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霍英又来到柳宅。
经过昨夜,两个人再面对,都有些微妙感受,玉姝略显尴尬,觉得自己说了谎,毕竟她在“梦里”并不算是霍英的女人。
柳宅其他人已习惯了霍英的俊美风华和清冷淡漠,没瞧出他有什么变化,觉得他对玉姝态度依然如故:温和、宽容、耐心、维护,嗯,还粘人,虽然这不太像堂堂世子爷的行为,事实就是如此。
玉姝却快受不了了,从不知道霍英这么会装的:他一脸平和恭敬和柳氏说着话,淡定应对云姝古怪的问题,抽空朝玉姝看一眼,即便玉姝不与他对视,都能感觉到那目光炙热如火,似要把她烤融了一般。
玉姝带着金桔、石榴去小院熬蜂蜡,准备制蜡壳,霍英也跟着,玉姝要做什么,他都抢着做,把天青色织锦外袍脱掉,里面银丝绣团花箭袖紧身衣更显出他的健硕干练,架锅生炉子居然样样干得顺溜,倒把金桔、石榴看呆了,玉姝却知道,像他们这种行军打仗的,时常在野外风餐露宿,有些事即便不必做,但总要学会。
只好放金桔、石榴玩耍去,霍英自愿干,就让他一个人忙活得了。
两个丫环一走,霍英立刻目光灼灼朝玉姝看,玉姝绕到灶台另一侧,霍英怕吓着她,便不乱动,只好好跟她说话:
“我昨夜把你所说的,一句一句细细琢磨——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和那个……儿子!多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定不让你失望!”
玉姝不作声,用一根长柄竹勺搅拌铁锅里的蜡胶,霍英伸手接过竹勺照着她的样子做,让她站远点免得被烟熏了。
玉姝退开两步,袖手站旁边看了一会,幽幽道:“我是做了那个梦,但我是不是你的女人,可说不准。”
霍英笃定地看住她眼睛:“你是的,我知道就行了。”
玉姝笑了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第一个目的已达到,接下来还得提醒他几件大事,这都是昨晚才慢慢记起来的,告诉霍英,由他转致燕王,燕王府那么多个幕僚,每一个都比她聪明有才智,该由他们操心去吧。
既然和霍英订亲,就表示自己母女几个跟燕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必定盼着燕王能够稳妥地胜过齐王。
因玉姝是第一次自制蜡丸,柳氏不放心,过来瞧看指点,也叫回金桔、石榴一起听看,毕竟玉姝一个人忙不来,以后再做蜡丸,大部份工序就都交由这两个丫头。
最后把蜡剂倒入模子,得过好几个时辰才能晾凉,柳氏离开后,玉姝让金桔和石榴去香房瞧瞧新制的熏香好了没,自己带着霍英去观看平日和丫环们淘制胭脂水粉、玫瑰花露的小作坊,霍英听玉姝说她制作这些,所用香料只除了少量需要从店铺购买,大多都自行从植物花草中提炼出来,可惜限于季节性,如今没多少植物花草能用的了,而从店铺购买的香料,有些品质、气味差异太大,并不合她的意。
霍英道:“我们这边已是秋季,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逐渐枯黄,但可以在暖房栽种,我让他们在国公府给你造一个大的,够用了吧?”
“暖房培育的花草,却不如生长在外头,吸取天地间风霜雨露的好。”
玉姝说道:“现在南方那边倒还是花草繁茂、郁郁葱葱,我已和娘亲说过,托请负责走南北船运的张掌柜,在南边收集一批花草,稍处处理后运回来,足够冬季用了。”
“如此便好。我今儿回去就找花匠,把府里的花园重新整理、扩大,你想要什么花草,明年都种上。对了,听燕王说过他从宫里的御花园移栽了些花木,全是珍稀品种,我给你去弄回来!”
霍英这半辈子,何曾留意过什么花花草草?但玉姝要玩,他就得上心了。
玉姝:“……”
一听是御花园里的珍稀品种花木,她没见过的,自然感兴趣,下意识要问清楚,嘴巴张了张,却想到自己挑起这个话题,本意可不是为了说这个。
不由得白了霍英一眼: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就不能跟自己心有灵犀一点么?险些又被带歪路了!
“那个明年再说吧。霍世子,你知道在南方,何处栽种的名花异草最多、最好?”
“不知。”
“我告诉你,是章江边的泷州,据说那是个平坦富庶、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人们栽花种粮,安居乐业。只可惜,在我那个梦里,明年六月江南一带雨水过多形成水患,章江发大水,淹没泷州,灾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听说是齐王接了治水、抚民的圣旨,后来齐王封太子,照此看,他那次治水是一大功?那说明他手下有能人。现在离明年水患还差几个月,若能预防自然好,若不能……”
霍英目光深邃地看着玉姝:“我会找个由头,将这情况提示燕王——你那个梦,以后只与我说,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我明白。梦境总是飘渺不定、虚虚实实,我也记不得太多,偶尔会突然想起,自会告诉你。”
“见面说,不要写在纸上。”
“嗯。”
下午,霍英辞别柳宅,走得倒是挺干脆,内心的难受不舍只有自己知道:明天玉姝就回孟府了,岳母不知怎么地,竟然要求他以后除非年节需要送礼,平时不可以去孟府,更不可以当着孟府人见玉姝!
他每隔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不准去孟府,那他和玉姝什么时候才能见面?难不成得等到玉姝及笄、两人成亲之后?
这不是要他命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相见,比如像霍十一、十三他们飞檐走壁,别说孟府,哪里进不去?可如此一来,成什么样?
霍英理智上不认同这种相会方式,但这想法一出来,紧堵的胸口竟莫名通畅,连呼吸都轻松了,唇角不自禁翘起——诶!被岳母逼得去翻墙,古往今来怕是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