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人之前分明听见丈夫抱怨说她不在家,他都歇不好,东西也找不着,非要今夜就接母女们回家,是以赵大夫人先让女儿们收拾好各自物品,待晚饭后就告辞回去,却不料此时丈夫又改变主意仍叫她们住着,明晚再来接,不免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
赵尚书只煞有介事地冲母女几个摆摆手,叫她们不必送了,然后与霍继业朝外走去。
他绝不会告诉夫人:把她们母女留在国公府,明晚他才有理由再来,或能分到一碗鱼片粥吃!
赵尚书自来对饮食颇有研究,人生一大爱好就是吃,南北各派菜系没有他不知道的,今夜要蹭二太爷的粥吃,确实因腹中不适,本以为那位新媳妇儿短短时间煮出来的粥绝不可能好吃,谁知一入口他发现自己估错了:米粥确实熬得不够火候,欠缺醇厚浓郁口感,但却有一种浅淡、纯正的清香,且那鲜美的滋味儿真真是回味无穷、人间少有,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所以明晚还要来,再尝尝那鱼片粥,赵尚书从前也曾常往柳府做客,那时柳府未败落,茶点、饭食十分讲究,比别家味道要好得多,据说有家传菜谱,孟四姑娘的生母可是柳家的女儿,定然曾得到过其母传授指点,不然她不会有信心下厨,也煮不出那样美味的粥品。
赵尚书无比羡慕,表侄儿霍英这是捡到宝了,表舅父和继业表兄要享福喽。
哪像自家长子,倒是娶得个名门贵女,可进门两年,别说为长辈熬碗粥,连杯清茶都不曾亲自奉上,也说不定,儿媳妇根本就不会煮茶呢?
唉,这人比人算了还是不要比了,毕竟人与人不同。
被赵尚书羡慕惦念的霍英和玉姝,此时已回到房中,非常听话地按照叔祖安排,让丫环婆子们备水洗漱之后,就早早关门熄灯歇下了。
众人眼中,这算是正常的新婚状态,却没人知道帐幔低垂的新房内其实空空无人夫妻俩已经双双遁入“扳指封地”,在那片美丽的小世界里快乐忙碌去了。
翌日,大清早地就见孟府大少爷孟沅来接姑奶奶回门,这可十分难得,通常只有极其疼爱女儿的人家才会专程派兄弟前来迎接,玉姝料不着她也能享受到孟府给予的这等“殊荣”。
待孟沅拜见过霍二太爷,一起用了早饭,仆从们也将礼物装点好了,便出了国公府,霍英陪玉姝坐马车,侍卫随从们骑马跟随,一行人望孟府而去。
孟府依然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景像,今日姑奶奶回门,又大摆酒宴,招朋引友好不热闹。
安国公府的马车到大门前停下,孟琳和他两位兄长正好在门前待客,便迎了上去,身后和边上簇拥着一大群人,个个面带笑容,吉祥祝福话儿一句接一句,想必都是前来赴宴的亲友,玉姝以为她和霍英已经算是趁早来的,这些客人竟到得更早。
孟琳乐呵呵领着女儿女婿入内拜见常宁伯,那里也是一屋子的人,仆从放下软垫,新姑爷和姑奶奶依礼跪下磕头,常宁伯笑得合不拢嘴,只让小夫妻俩拜了一拜,便叫孟沅扶起,催着上茶果点心,又高声吩咐准备开宴,可不能渴着饿着娇客。
田氏过来接玉姝进内院,玉姝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霍英,原以为只是回来过过礼,最多和孟府人吃顿饭,很快就能走了的,却实在没想到孟府竟弄出这么大阵仗,这么多的客人,入了席就免不了要敬酒,怕是得醉一场了,
霍英道:“无妨,我能应付得来,你去吧,让青榄、荔枝跟着,等我这边好了再进去接你。”
玉姝想到他腰间荷包里放有玫瑰丸子,那个也能解酒,便放了心,随田氏往内院去了。
路上,田氏告知后堂约莫有六七桌女客,一半是亲戚,一半是街坊邻居,那天帮忙的全福太太等人,也都来了。
玉姝点头表示明白,再多的客人她也只呆半天,尽礼数罢了。
田氏见玉姝神情间并无恼意,心里暗松口气,她其实也觉得姑奶奶、姑爷回门,就自家聚聚即可,没必要弄得如此夸张,像是又请了一场喜宴,但这府里还轮不到她当家,人微言轻,没有谁肯听她的,大人们还说什么:咱们孟家的姑娘,得了皇帝赐婚,嫁入国公府,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回门礼一定要隆而重之,排场绝不能小!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常宁伯府的名号,看谁敢小瞧了咱们孟家!
田氏是无言以对,也幸得玉姝性情温和好说话,不嫌烦、不怨怪他们多事。
心情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对玉姝说了另一件事:成亲那天孟敏姝和孟慧姝存心要捣乱,幸亏被孟沅和孟济及早发现,将她们主仆关了一夜,次日老太爷和三位老爷酒醒之后,听得禀告,自是又气又怒,老太爷命人将主仆几个各抽打二十皮鞭,直打得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然后让大老爷和二老爷自行处置。
两位老爷却是看都不看,径直叫婆子将人抬着扔出门外,连同两位女婿也一道轰出门,声称从此后再不许进孟府,全当没有生养过这两个时时刻刻都想着回来祸害娘家的孽障。
玉姝十分诧异,成亲那天孟敏姝和孟慧姝弄出了妖蛾子?她竟不知道,青榄和荔枝应是知道的。可能不方便告诉她。
曾听人说隔世仇怨,想必她和孟敏姝、孟慧姝以及其他几个就是如此吧,前世蓄意算计将她推入火坑,今生依然放不下恶念。
那也好,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那两人索性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省得再让她费劲儿,还脏手。
玉姝记得出阁那日,金桔告诉她赵佩兰带着几个小姑娘来到静玉轩院门口哭闹,就问田氏那件事又如何处置?
田氏顿了一下,轻声道:“赵姑娘说是走路不小心磕着了,如今在屋里好好养着呢不过你放心,我觉得老太爷是想等过了这几天,把喜事儿都忙完了,定然要把府里重新整治一顿的,到那时,赵姑娘怕是不能留在咱们孟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