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连自己都觉得刚刚问的问题多余,诺凡德自嘲一笑,松开了俚素的手腕,一副任由她摆布的模样。
俚素回神,暂时抛下脑中的思绪,立即解开他身上衣衫,从包裹里拿出干净的毛巾和绷带,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血迹。
深知自己并没有经验,所以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视线专注。雪白的毛巾逐渐被鲜血染红,不知不觉间就连她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他的颜色。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腹部的枪伤,以及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肉模糊,双睫忍不住颤抖。
为了防止伤口再次裂开,俚素用绷带缠得很紧,过程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和身侧颤抖的手指,语气有些哽咽:“疼吗?”
诺凡德即便是刻意压制,语气中依旧能听出隐忍:“没事。”
不知为何,俚素控制不住眼眶的酸涩和眼角的湿润,她吸了吸鼻子,拂袖擦去眼角的水珠,将头埋得更低,不愿诺凡德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她意识到,自己最不愿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阿锦被追杀的那一晚仿佛还在昨天,诺凡德冰冷的视线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以及他对莫哥人的无情与残忍……这些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得知他有危险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为他紧张,见到他的那一刻心底一瞬间的欣喜,以及看到他痛苦时忍不住心底一抽。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却无法抑制地逐渐喜欢上他。
诺凡德听到她轻到可以忽略的抽泣声,眸光微闪,静静地看着她将伤口逐一处理完毕,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这才看清她此时的容颜,碧绿的眼眸中已经被莹莹水珠填满,眼眶泛红,眼角的一滴泪水正好滑落,顺着脸颊滴在他的掌心。
诺凡德一怔,许久不见,她的面色变得异常憔悴,可唯独那双闪着莹光的眼眸,他觉得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动人。
只是一瞬,这几日压抑在他心口的种种芥蒂与隔阂,仿佛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化开了,这么莫名其妙,令人不解……
她在哭,这次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自己。
诺凡德面无表情的脸上,微不可查地扬起了一个弧度:“没事。”
俚素躲闪的视线在听到这句话时蓦然一怔,下一秒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倾泻而出。
那句欠他的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便已经得到了回应。
只是这里并不是适合沉浸在两人的世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耳中,让他们的思绪瞬间拉回。
俚素擦去眼泪,随即从包裹中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诺凡德:“快换上!我们可以装成平民混出去。”
诺凡德并没有接过衣服,而是快步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朝两边望去。
“来不及了。”
俚素神情凝重地看向诺凡德,却见他忽然越上窗户,一只手抓住窗外墙面上的铁管道的把守,跳下窗户。
俚素紧张地双手撑在窗槽向下望去,就看见诺凡德找到了落脚点,稳稳地站在了铁管上,而他另一只手正伸给她。
“别怕!我接住你!”
俚素看了一眼高空下的地面,深吸了一口,爬上窗台,低头看着左下角的诺凡德,一咬牙,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身体忽然传来的失重感让她的心脏漏了一拍,可下一瞬就有一道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拉了过去,只觉得腰间一疼,睁开眼睛时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诺凡德身边。
诺凡德紧紧地搂住她,明知道这样的力气肯定会弄疼她,却片刻也不敢松开。
“踩住这里。”
诺凡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俚素低头,就看见诺凡德挪出了一个凹槽给她,她顺势踩了上去。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只能与他紧紧相拥,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
很快,之前所在的屋内就传来了脚步声,几名士兵闯入,并没有看见诺凡德的身影,只有地面上残留的血迹证明他之前来过。
见状,他们并没有停留太久就离开了,只有一名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逐渐靠近窗台。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诺凡德将身体紧紧贴在墙面,以视觉死角试图隐瞒过去,俚素屏住呼吸,心跳随之加快。
士兵与他们的距离,此时此刻竟恐怖地不到一米。
士兵迟迟没有走开,他们就迟迟不敢出声。
正紧绷的气氛维持了短短不到半分钟,那名士兵这才转身离开,而俚素与诺凡德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俚素猛然松了口气,两人迅速回到之前的洗手间。
俚素再次将衣服递给诺凡德,语气凝重道:“霍格现在就在医院大门口,他拦住了所有想从那出去的人,所以我们必须另寻他法。”
诺凡德皱眉:“我并不了解这家医院的构造。”
而俚素早有准备:“在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了,除了大门以外就只有五楼的最右边一间病房,它的阳台与医院的院墙只有两米的间距,我们可以通过它直接通往院外。”
“只是……”俚素犹豫道,“现在走廊到处都是士兵,我们现在在三楼,要怎么不被发现地悄悄前往五楼?”
诺凡德沉默片刻,道:“顺着铁管爬上去,有点危险,但只有这个办法。”
他看着俚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俚素一怔,随即抿唇一笑:“嗯。”
诺凡德就要动身,俚素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将他拉回来:“等下。”
说着,她又从包裹中拿出了几罐小瓶子,里面装着化妆用的粉末,选了一款暗沉的颜色就毫不客气地铺在了诺凡德脸上:“我帮你稍微易容一下,我不要紧,但毕竟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你。”
诺凡德挑了挑眉,视线看向她的包裹:“我很好奇这里面还装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