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这人都是讲脸的，越是惨的就越要脸儿！越是穷的就越怕别人瞧不起！要不是实在是被逼得没活路，有谁会乐意上来就抱着个陌生人去哭诉啊？！那些见了谁都说自己很惨的，恨不能要把这八辈子的倒霉事都要往你身上倒，把自己的凄惨惨无人倒地都一股脑的倒给了你，那多半儿就是个骗子，要不就是心理有问题！

眼前的这乞丐那也是个浪荡江湖的老帮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有什么样儿的世态炎凉没有领教过？！他现在的这副样子不都已经说明一切嘛？这人都惨到他这份儿上了，你说还有什么可惨的？！

再说了，这可是佛门圣地啊，那些个善男信女又有哪个会瞧不见他的惨？！如果真有那些个瞧不见的，那也是在装着瞧不见，你去跟一个装着瞧不见的人去卖惨，那该有多惨？尤其是当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个爷们儿就不会哭哭啼啼的去卖惨！

这要饭的大爷自打闫婷婷来到他面前，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一步，一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可不会是他的大金主，能够让他想起些记忆中的美好那已经是足够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啊？像这样的小仙女那可不是天天可餐的！

所以他现在可没心思去浪费时间跟她讨论什么生意上的事儿，大爷也是人，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嘛！而且这大爷可是个纯爷们，见了花仙子，那也是要逞强想当英雄的！毕竟那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嘛，是人是鬼的都想要当英雄！

所以他连忙笑着就把话给岔开道：呵呵，还行吧，今天是观音菩萨的生日，这人要比平常多多了！小姑娘，你今个也算是来巧了，我跟你说，这寺里的观音菩萨很灵的，你赶紧趁这点儿去跟她好好许个愿，我保你能事事如愿的！

你瞧，这大爷会聊天吧？！闫婷婷立刻就来了兴趣，表情夸张一口一个大爷的叫着，吃惊道：哎，大爷，难道你也信佛吗？

大爷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曹宇，曹宇那懊恼又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早就被他给尽数收下了。相互敌视，这是两个陌生男人在同一个漂亮姑娘身边时，所散发出来的本能反应，大爷自然也不会无视这华服美少年对他的不敬啦！

他用那特有的饱经沧桑、阅人无数的口吻，故意板起面孔笑着埋怨道：哎~~什么叫也信佛啊？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讲的！你可以对我不敬，但这菩萨你可千万得信啊！我跟你说，我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就是前生造的孽太多了，多亏了这菩萨慈悲，才让我在这里有口饭吃的，你说我能不信吗？！

闫婷婷也不答话，故意指着他盛钱的纸盒，继续调皮地戏弄道：呦，我说你怎么这么信佛呢！原来这菩萨赏的可真不少，十块、五块的都有啊！

你瞧，要不说天下万物皆学问呢！要饭也是个技术活儿，盒子里该放多少钱，那可是有讲究的，这里面的学问一点都不比菩萨跟前的功德箱还要少！愿力这东西很是神奇，对菩萨来说，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钱越多越表示有人信！而对于一个乞丐那可就不一定，还是要适可而止的才最好。

毕竟这扶贫帮困靠的是靠大家那可怜的善心的，你盒子里钱放得多了点儿，净是些百元的大钞票，会让大家觉得你其实没那么的可怜的，大家的恻隐之心自然而然地就会少许多；可你要是钱放得太少了，就那一星半点的一两个钢镚的，又会让大家产生一种自满的错觉的，你瞧，别人都不给钱，我给两个子儿应该就不少了吧？！毕竟善心在这年代可是个稀罕物，大家在发善心的时候总是会斤斤计较的。

所以当大爷一听她这么说，那泥泞黝黑的脸膛就更是一黑了，财不外露的本能让他不由得连咳了两声来掩饰，赶忙尴尬地解释道：咳咳，嗨，那是我故意放着的，现在的人哪有那么好，谁会一下子就给那么多？！再说了，大家本来就都不富裕，这给多给少的都是天安排，我也从来就不奢望什么的。

闫婷婷也不介意他胡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闲篇儿，毕竟她的目的就是要和他多聊上几句话，至于这聊些什么还是看心情，于是她故意找了个话题嘲弄道：瞧您这说的，财不露白是吧？您这戒心还挺重的嘛！

大爷无意间又瞥了曹宇一眼，咧嘴一笑，仿佛是在说给他听道：这俗话说的好，穷不露贫，富不显贵。我这要靠老天爷来赏饭吃的人，有什么财可露的啊？！倒是你身边的这位小伙子，看着就显得是那么的贵气，怕是跟你不大一样啊！

闫婷婷听了就是咯咯乐，知道这是再说曹宇呢！那时候的人还是有点骨气的，没钱的人大都有句口头禅，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

她现在虽是瞧都没瞧曹宇他一眼，但还是能感觉到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凛凛的寒气的，因为这肃杀之气，跟先前她们遇到那算命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她就喜欢曹宇为了她而争风吃醋的，这份女生特有的幸福小骄傲，让她此刻得意的不要不要的。

一想到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此时一定是臭臭的，她就欢喜得不行，于是故意道：呵呵，这你都能瞧出来？！那你觉得我跟他有啥不同啊？

大爷笑眯眯地望着她那张可爱的笑脸庞，一副老僧在在的幽幽道：哎，你比他面善，小姑娘，你听我的，既然来了，就甭管信不信的都要去拜拜，你与佛有缘了，菩萨将来一定会帮你的！

闫婷婷高兴的开怀大笑，故意调皮道：哈哈，拜他干嘛呀？我又没什么好求的！哎？对了，你不是要想撵我吧？！我在这里是不是碍事了，如果是碍着你做生意了，那我现在这就走！

大爷被她这天真烂漫劲儿给打败了，眨巴着灰蒙蒙的小眼睛，狡黠一笑道：嘿嘿，瞧你这说的，钱不钱的哪儿有个完啊？我是怕你在这儿跟我聊久了，会有人不开心！

闫婷婷俏脸一红，故意娇嗔道：瞧您这说的，咱俩聊天有谁会不开心？！咱俩聊天是咱俩的事，关别人什么事啊？咱俩聊的开心不就得了嘛！

大爷眼睛就是一亮，又笑眯眯地眨了眨，狡黠道：说的也是啊，你这丫头别看岁数小，这主意可是正得很，跟我家里那媳妇一样的，一看就是个主事儿的。

闫婷婷一见他那满是宠溺的眼神望过来，脸立刻就是微微的一红，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连忙打岔道：哎，对了，大爷，咱们聊了大半天，这大热天的我还真有点口渴了，你能不能请我吃根冰棍啊？

闫婷婷说着便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爷望，生怕在那黝黑泥腻的脸膛上漏掉些什么，没想到这大爷就是你大爷，这对儿华服艳丽的童男女，显然不是来要冰棍的！他在这清新可人的花仙子面前自然不能跌了份！

他那骨子里的英雄豪迈绝不是装装的，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如果不抓住，那以后只能是在丐帮里头装孙子！于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仍然是副乐呵呵的笑模样，连个磕巴儿都不打的就爽爽快快地答应道：行啊！这都是老天爷赏的，你随便拿就是了，不用跟我客气的。

大爷的这副豪爽劲儿就连闫婷婷也很是意外，不免有些狐疑道：哎呦大爷啊，那钱可是你辛辛苦苦得来的，你怎么老说是老天爷赏的呢？

大爷不以为然地呵呵一乐道：那些人乐意给我钱，不也是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嘛！他们心里面指不定在想什么呢，所以，要谢我也是谢谢老天爷，如果没有老天爷，谁肯给我赏饭啊？！

闫婷婷哪里知道，大爷这大半辈子都是以要饭为生的，阅尽了这世态的炎凉，看着那些人丢下钱就走的那样子，又含着多少的同情与怜悯？悲天悯人是人之大爱啊，那是要讲情怀才能做得出来的，这和因为可怜一个叫花子而做点力所能及的小善事，完全就是两码事！

现在大家都说这感情不值几个钱，大家都以为能用这钱来买感情吗？有钱难买我乐意，感情这东西说贵也不贵，但真的只能是用情来换的！你见过谁用钱买来过真感情？

何况你所乐意付出的钱是有限的，有时更是少得就那么一点点，用那仅有的一点点小钱，就想表达你对别人不幸可怜来，你觉得那可能吗？就像是在看书，大家都光顾着自己过瘾了，又有谁可曾去想过这码字人的辛苦与可怜？！

闫婷婷自然也没往那方面去多想，因为她脑子里只想着这大爷是不是跟佛有缘了，正所谓心有所想，必有所见！她暗自感慨着这大爷真的是如佛在世，竟也一时无语了。

大爷则以为她这是在犹豫是拿多拿少呢，于是又是豪爽道：你放心拿，卖三根儿，咱们一人一根，都算在老天爷头上，也不用谢我的！

这大爷自然是知道这千恩万谢的辛苦啦！他可不想让这小姑娘因为这一根儿冰棍的事，就有什么心里负担了，闫婷婷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收回了乱飞的思绪来，也不再客套，连忙脆声答应道：哎，好的！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说着便探手从那纸盒子里拿出了一块五毛钱，转身递给曹宇道：哎，大爷请客，你去受累跑一趟！

曹宇就算是脸皮再厚，那不也得看场合！耍流氓他可以当成家常便饭的不当一回事儿，可在讨吃的这方面他可真的是拉不下来那个脸！不由得皱起眉头埋怨道：我不渴！你这也太馋了点吧？这可都是大爷的辛苦钱，我可没你那么的不要脸！

曹宇说的真没错，对大爷来说，这可真不是什么小钱的！两毛钱在当时的学校里，都可以买个比乒乓球还大的肉丸子，这一块五对大爷来讲那可能是顿有肉有菜的晚饭了！拿它来请客吃冰棍，不要太奢侈了好吗？！

闫婷婷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径直飞也似的跑去买冰棍去了。

只丢下他一个人竟自在当场对着大爷凌乱着，这一老一少，一坐一站，一贵一贱，就这么呆呆地相互望着无语着。少顷，还是这大爷幽幽地打破了这尴尬地沉寂，慨叹道：哎，有的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个年轻人！

曹宇当然是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啦，他只知道这大爷的一声叹息满含着多少的失落与不甘，这肯定是馋的啊！可这馋的到底是什么？是想吃冰棍了，还是想吃这秀色？那他就不知道了。

哎，甭管是什么了，反正眼前这油腻腻的大爷要馋，那就自然有他馋的道理的，年轻无敌嘛！

曹宇此时的心情，还是多少有些复杂的，至少不像是刚才，因为坏了他的好事，而对他充满了敌意的，他这是怎么了？他一时搞不明白，只得边琢磨，边悻悻地随口道：大爷，你羡慕我什么？

大爷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叹息道：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赶上了个好时候，有机会去读书，就有机会长本事，是不是这学问一大了，就该见识啊？

曹宇不知他所云，只好嘴巴一咧，“嘿嘿”地尬笑两声就算是回应了，大爷也不理会他，自顾着继续道：可这本事大了，见识多了，难道就该信的就少了？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以后不管是到哪里去玩，如果见到菩萨了，只要是有空，都应该顺道去拜一拜，这对你没坏处。

曹宇也是好奇道：哦？那是为什么？

那大爷心道：哼！瞧你这小子就不知道敬鬼神！一副吃干抹净的样子讨人嫌！如果大家都跟你似的，这世上哪还会有穷人的活路啊？！世风不古，人心向恶，那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像我这样的穷人还能怎么活？！

可嘴上却说：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不容易，这外面风大雨大的，你保不齐就会遇见个什么事儿，能有个人在背地里保着你，能替你担惊受怕的，那不是你的福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