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热乎乎的,孩子们在窗外又是喊又是叫,热闹得不行。
老田家也在过年,毕竟田老太攒下的钱不少嘛,给两个媳妇分出去的,不过是十之一二而已,这过年了,老太婆也没少置办东西,田金枝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坐在炕桌旁边嗑瓜子儿,田老头病没好利索,靠在炕头最热的地方,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田丰收去劳改,方大丫因为记恨老太婆,死活不肯到这边来过年,宁愿跟两个女儿就在自己家里凑合,老太婆一个人在灶屋忙活年夜饭,田老头看不下去,咳嗽一声:“金枝,别吃了,去帮你娘做饭。”
田金枝动作没停,嘴皮子一动,瓜子壳儿就吐在桌上了:“我娘不用我帮忙。”
“这是年夜饭,你去帮你娘做,咱们早点吃。”
“反正要熬年,晚点也没事”田金枝说了一半,看见老爹变了脸,赶紧抓了把瓜子,出溜下炕:“行,我去还不行吗。”
她随手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灶屋门口,看着田老太忙活。
田老太自然听到老头子和田金枝的对话,闺女不太懂事,她以前不觉得,现在虽然觉得了,却也不当回事,她的金枝,就应该舒舒服服的什么都不做,老头子不乐意又怎么啦,她就愿意伺候自己的女儿。
老田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喻家就不一样了,正在上演一出赶鸭子上架的把戏。
喻兰川向来冷峻,除了在田橙面前,其它时候他不爱多话,就像现在。
喻兰川的母亲陈清,挟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在儿子的碗里:“川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吴晓润那孩子是真的不错,不管家庭条件和工作单位,各方面都合适,更别说她本人了,你以前也是见过的,那是真的漂亮,关键人家还气质好,不是那种看着就小家子气的,小地方的女同志。”
喻兰川默不作声地吃饭,姐姐喻朝颜也来劝他:“川子,这可是终身大事,你得考虑得全面点,不能不当回事。”
喻兰川把碗里的饭吃完,随手收拾了碗筷站起身:“妈,姐姐,我已经有对象了。”
喻朝颜是个火爆性子,每次看见弟弟这样不温不火的样子就着急:“我知道你有对象了,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你说,你自己说说,你那对象她跟你,合适吗?”
“合适。”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喻兰川放好碗筷走了出来:“你们别操心了。”
“看看,看看,这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不是?”陈清恼怒地瞪了喻辞一眼:“这些年我们离得远,你和他成天在一起,也不管一管,就看着儿子往火坑里跳啊!”
喻辞苦笑一声,刚想为田橙说两句话,喻兰川的话已经来了:“我自己愿意,别人说了不算,何况,田橙很优秀,她不是什么火坑,相反,有她这样的对象,是我的幸运。”
看看,看看,这不是鬼迷心窍了是什么?喻朝颜的眉毛就立起来了。
看着儿子有点不高兴了,毕竟是大年三十,陈清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不好,对着要发作的喻朝颜摇了摇头,看着喻兰川进卧室去了,低声问喻辞:“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
喻辞苦笑:“橙子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们要相信川子的眼光。”
喻朝颜就撇了撇嘴:“爸,乡下村子里能有什么不错的女孩子,你和川子在村里呆得久了,怕是有点少见多怪了吧?”
“朝颜!”没等喻辞说话,陈清就先低声喝斥了一声,喻朝颜意识到说错了话,神情讪讪地:“爸,我不是故意的。”
喻辞倒没当成一回事,他就是在农村呆了几年,这没什么好忌讳的,可看人的基本眼光总是有的:“田橙那孩子确实不错,这次也考上了京都大学,不比咱川子差。”
顿了顿,他又说:“吴家那女孩子岁数也不小了,是前几年就回来了吧,一直也没听你们说起,怎么今年就一下子着急起来?”
这不明知故问嘛,母女俩个都有点气恼,当然是因为今年喻兰川考上了人大,不然的话,就凭他在乡下当泥腿子下放干部,谁能看得上他?
“爸,咱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只考虑学历的,考大学容易,可一个家庭的底蕴也很重要的,还有,您的事也得吴伯伯帮忙”喻朝颜还打算劝一劝喻辞,相比她和母亲来说,喻辞说的话,在喻兰川的心目中更有份量。
喻辞就变了脸色:“我的事情按国家政策来执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不至于靠出卖儿子来换取利益!”
喻兰川在卧室里听着父亲发火,扯过被子盖上了头。
自从他回来,母亲和姐姐就在他耳边念叨着吴晓润的事儿,事实上,从得知他被人大录取,姐姐的来信中,就已经提起过,母亲已经在京都为他物色对象,说最合适的就是吴家的女孩子。
吴晓润那个女孩子,喻兰川也有些印象,他和吴晓润的弟弟吴晓雷关系不错,见过他姐几面,印象中的吴晓润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待人倒是落落大方的。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对喻兰川来说,除了田橙之外,其它的女孩子好像都差不多。
外边喻朝颜还在哔哔:“爸,这事不是咱们去求吴伯伯的,是吴伯伯那边找了钱伯伯做介绍人,专门来说这个事的。”
喻朝颜嘴里的钱伯伯,是喻辞曾经的老领导,现在公安系统,是一个很有实权的人物。
喻辞这个人是搞技术的,很有点知识分子的清高脾气,听说这事不是自己家里人上赶着找人家,脸色就缓和了些许:“川子的事,让他自己做主,婚姻是他一辈子的事,你们不要瞎搀和。”
母女俩虽然还是心有不甘,却也都不敢说话了,喻兰川在里面听着,心想看这样子,开学了必须住校,不然的话,母亲和姐姐真的会烦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