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滇良配乌云顿珠,上天又给我们乌弋选了一桩好姻缘哪!”
众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郅都与扶罗身后响起,两人一齐回头,见鲜于裒和桓少筠皆笑逐颜开,似乎满心说不出的喜悦。
再后面是四部俟斤,四人脸上神色迥异,东离部俟斤素古延面色铁青,索离部俟斤蹋顿和须肃部俟斤那离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至于孤胡部俟斤乌贪訾,阿史那的父亲,也是郅都的前岳父,沉静如水,可还是缓缓冲阿史那点头示意。
众人纷纷让开,扶罗冲郅都和阿史那做了个鬼脸,快步溜到了桓少筠的身畔,偷偷在她耳边戏谑:“娘亲,哥哥又要有嫂嫂了!”
桓少筠瞪了她一眼,要她少开口,鲜于裒回头笑着对乌贪訾道:“乌贪訾,咱俩家原本就是亲家,如今孩子们既然情投意合,那倒不如亲上加亲,你把这个宝贝女儿再给我做个儿媳如何啊?”
乌贪訾哈哈一笑:“单于有这等美意,我乌贪訾自然是求之不得。”
郅都大惊失色,方想出言反对,桓少筠立刻笑道:“既定亲,便须有媒人和表记,总不成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打发了。”
“没错,大阏氏所言很合我心,媒人嘛,”鲜于裒瞟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素古延,故意一笑:“素古延,上次郅都的婚事,就是你保的媒,这次还是劳烦一下你吧。”
素古延双目中隐隐含着怒气,嘴角勉强扯了一下:“多谢单于赏识,可我上次给郅都保媒,荔阳却只做了他三年的妻子就撒手西归了,可见我是个不祥之人,这次就不去害郅都了。”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素古延这话,明里嘲讽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可话里话外都是暗暗诅咒郅都,甚至还隐约在提醒乌贪訾不要重蹈覆彻。
扶罗大怒,俏脸一沉,几欲发作,可自己是晚辈,父王和娘亲都在,自然要他们来找回这场子。
桓少筠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郅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阿史那根本就没理睬素古延,一双俏丽的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郅都半分。
乌贪訾仍是一脸笑意,双目中却射出寒光,鲜于裒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素古延还是这么爱说笑,你再怎么不详,也是东离部族的俟斤,有整个部族的人分担,再多的不详也会像这草原上的风一样,没多久就不见了影子。”
乌贪訾心中早就愤愤不平,接过鲜于裒的话头,拖长了声音,“不过这做媒人,贵在心甘情愿,既然素古延怕坏了两个孩子的姻缘,也是一片好意,单于,我们就领他这份情吧。”
“说的也是,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为难,那不如不做,”鲜于裒一边嘴角向上一撇,转头对须肃部俟斤那离道:“这次就麻烦那离兄弟给这两个孩子做个大媒吧。”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离身上,他万万没想到鲜于裒会找他做媒,须肃族是吴弋五大部族中最弱小的一部,素日里其他四部谁也不放在眼中,连自己这个俟斤也是可有可无。
那离望望素古延,见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寒,转头瞧瞧鲜于裒,见他一脸期待的神气,低头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素古延阴沉的脸上几乎要滴下水来,恶狠狠地盯着那离,那离的目光却左右闪躲,不愿与素古延对视。
桓少筠轻轻一笑,“单于,既然媒人有了,那么表记呢,总不能就让阿史那姑娘空手而归吧。”
鲜于裒不假思索,随手解下配在腰间的一口短刀,递给乌贪訾。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是都密部俟斤世代相传的短刀,见刀如见俟斤,鲜于裒几乎从来都是随身携带,没想到这次居然把它当作表记送了出去。
扶罗更是欢喜,能得父王赠送这么重要的礼物做表记,足见阿史那颇得父王重视,纵使哥哥日后还娶其他女子,单凭这份表记,便足以保证阿史那的位子岿然如山。
乌贪訾接过短刀,拿在手中细看,刀鞘是黄金所铸,刀柄尽头是一只振翅而飞的大雕,凛然生威,刀子拿在手中,居然比普通刀子重了足足三有余。拔刀出鞘,手中不由寒气森森,刀刃上赫然有血光蓝印,看来这柄短刀早已不知饮过多少人血。
乌贪訾眼中溢出难得的笑意,珍而重之地把短刀交到阿史那手中:“来,拿着,快好好谢谢单于的赏赐。”
阿史那立即磕下头去:“阿史那多谢单于厚爱。”
鲜于裒碍于身份,不便亲自去扶,却转头望着扶罗,笑道:“谢什么,你跟郅都扶罗一道长大,这本就是该给你的。”
扶罗会意,赶紧上去搀起阿史那,亲亲热热地道:“阿史那姐姐,快起来吧,哟,以后我要称呼你嫂嫂了。”
众人立刻哄笑起来,虽然乌弋人性情豪放不羁,对待男女之事也远比大周人更放得开,可阿史那到底是个女孩子,脸皮薄,被她这么一番作弄,立时红霞扑面,装作没听见似的看向了远处。
乌贪訾也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递给鲜于裒,“我没单于那么贵重的东西,这块玉算是父亲留下来的老物件了,单于不嫌弃,就权作表记吧。”
鲜于裒含笑接过,这块玉佩他早就见过,通体莹白剔透,拿在手中温润生暖,确实不是一般的玉佩。
鲜于裒把玉佩递给郅都,语重心长地嘱咐他:“这是你父亲的一番心意,你要好好体察,日后也要向对荔阳那样,敬重爱护阿史那才好。”
郅都傻愣愣地看着鲜于裒,没有接他手中的玉佩,还没等鲜于裒再说什么,扶罗就抢着接过玉佩,脸上笑嘻嘻地:“父王,这玉佩好看得紧,能先让我瞧瞧,好开开眼界吗?”
鲜于裒和桓少筠对视一眼,两人都欣慰一笑,扶罗装模做样地把玩了一阵,又双手把玉佩交给郅都:“哥哥,这是父王对你的一番苦心,你要明白才是。”
郅都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扶罗那双翦水秋瞳,晶莹剔透的眸子中宛若含了千言万语,慢慢地,沁骨的寒意直逼入心中,心间像是有万千蚁虫在狠狠咬噬,疼痛难忍,他尽管憨实厚道,到底不是傻子,顿时明白了扶罗话中的意思,纵然万千不情愿,可还是缓缓地接过了扶罗手中的玉佩。
鲜于裒心中一松,对乌贪訾哈哈一笑:“好了,走吧,咱们又成亲家了,可要好好喝上一晚的酒呢。”
乌贪訾也哈哈大笑:“单于说的是,今晚必须都要喝醉,不醉不许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