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那个妇人担心的,她没再骂年轻人心浮气躁,反而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扶着年轻人的手登上了木船,年轻人升起船帆,帆吃饱了风,木船缓缓向海中驶去。
扶罗瞧着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可毕竟还能看见人影,如果贸然追上船,定会被两人发觉,一咬牙,悄悄浅入海中。
扶罗水性极高,在海中游了不多时就追上了木船,双手紧紧扒住木船,展开壁虎游墙功,慢慢爬上了船弦,挂在上面轻轻吐了口气。
“杨嫂子,这岛上的三个人,宋老大有没有说到底打算怎么办?”那年轻人边掌舵,边在跟那妇人闲聊。
这岛上果然不止她一人,而且为了不让三人相互知晓,还分别关押在了不同的地方,那另外的两人到底是谁,跟自己的事有没有关系,扶罗真的很想知道。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掌好自己的舵,做好自己的事,跟自己无关的事莫问莫管,”那妇人不耐烦地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严厉,“刚进凌云盟的时候没人教过你么?”
那年轻人见那妇人动了真怒,大约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乖乖地闭了嘴。
那妇人见年轻人这般,倒似乎是有些过意不去,对那年轻人柔声道:“小胡,来杨嫂子今儿做了些点心,没舍得给那三个人,你每日陪着嫂子来给他们送饭,也辛苦了,来尝尝好不好。”
那年轻人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这么一会工夫早就把方才的事丢在一边,欢呼了一声,接过点心就塞了满满一嘴,口中还不忘拍马屁:“杨嫂子做的点心,在咱们凌云盟都是有名气的,自然好吃。”
木船在海中乘风破浪颠簸起伏,远不如在江河中平稳安静,扶罗挂在船弦上,更是难以掌握平衡,几次差点被甩飞出去,只得双手加劲,牢牢抓住船壁。
扶罗心中清楚,自己在牢房里困顿了这几日,方才在房顶掘洞又耗了不少气力,这会儿只怕支持不到船靠岸就会被甩入大海中。她偷偷爬上去,伸出头去看了看,见两人还见两人还在闲聊,谁也没发现船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遂右手在船上重重一拍,腰间使力,翻身飞上了船帆。
扶罗坐在高耸的桅杆上,长长的桅杆足足有大碗口那般粗细,坐在上面虽不及平地那样舒服,可终归胜过挂在船舷上无数了。只是半空中风势奇大,吹得她不时东倒西歪,幸好她轻功卓绝,才不致被刮了下去。
扶罗眺望远处,天地间乌黑一片,只剩下几点黯淡星光闪烁,海水连绵至天际,竟无尽头,风声呼啸不止,粗听之下就如同夹着尖锐的哨声。
扶罗的衣衫在海水中全湿透了,如今在半空中又饱受冷风,几乎有些抵受不住,她怕冷气逼身,会闹出病来,于是双腿紧紧盘住桅杆,双手拇指、食指和小指相对,抱元守一,运起师娘教过她的内息功夫,抵御透骨的寒气。
大约一盏茶的光景,她身上的寒气就消退了不少,连带衣衫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潮湿,她怕若是运功太久,一旦不察被船上两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只得暂时停了下来,全神贯注地查看周遭地情势。
木船在海上大抵行驶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缓缓靠了岸。扶罗放眼望去,见岸上不远处是一片一望无际地密林,茂密幽深,层层叠叠,更让人惊诧地是,每株树木居然不止十丈高,凌云盟总舵倒是当真选了个好地方。
那年轻人和妇人从木船上跳了下去,把船拴在木桩上,快步走进密林,没走几步,便消失在了树林里。
扶罗跳下地来,见岸边拴着不少船只,从大到能装下上百人的大趸船,小得只能容纳两人的渔舟,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扶罗有些吃不准,这里到底是已经抵达大陆,还是也只是个岛屿。若是已经来到大陆,那自己就可以想法子绕过凌云盟,再寻他路。可若也只是个岛屿,那就麻烦了,纵使自己能从这里抢的一只船,没有航海图,只怕也无法活着返回大陆。
扶罗并没犹豫多久,便拿定了主意,她拔出匕首,展开轻身功夫,紧紧贴着树林的边缘奔了起来。
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扶罗又回到了方才自己下船的地方,这才明白,原来这里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岛屿,只是四下都被繁茂翻涌的树木环绕,想来凌云盟总舵必在这密林之中。
扶罗累极了,她几乎整整一日没吃东西,可又是挖洞,又是运功,如今又用轻功跑了两个时辰,实在是委顿至极,一跤坐倒在地,倚靠在一株大树旁,闭目养神,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扶罗才觉得身上有了些气力,这才掏出临出牢房时带上的肉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肉炙早就凉了,可她实在饿得狠了,吃来也倍觉香嫩可口。
吃完肉炙,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慢慢地啃着,她没法把清水带出来,只得暂时拿水果来解渴。
扶罗又在原地歇息了半个时辰,精力渐复,沉下心来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穿密林进凌云盟总舵寻找航海图,这法子一冒头扶罗就把它压了下去,别说她根本不知航海图在何方,纵使知道了,凌云盟总舵想必能人异士不在少数,自己全然不知内部情况就贸然闯进去,十有八九肯定又被抓,而且还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看来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在这里躲上一天,等明日那两人再去岛上送饭,想法子夺船,逼迫他们把自己送回大陆。
扶罗反复计较了半日,觉得除了这个办法,她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于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紧紧腰带,反手把匕首插进腰间,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树,挑了一棵枝繁叶茂的,飞身跃了上去,找了个宽大的枝桠,顺势躺了下来,闭目歇息。
扶罗的性子,素来是即便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哪怕凭自己的微末之力去开山拓水也不愿轻易认输,何况眼下还有路可走,远不到日暮途穷之地,她放下心来,静静地蓄养精神,静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