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兹军已混乱得不成模样,只看见几个似将官模样的人在极力约束,可是却不见什么成效。甫君凌几十人身穿酋兹服饰,毫无阻碍地混入了敌军中,突然他身后的士兵轻轻拍了拍他,他回首看去,见士兵悄悄给他打了个眼色,他立刻明白是士兵发现自己人了。
怀朔城中有两万北府军,除了埋伏在房顶上射火箭外,都潜藏城中各处地道中,方才火箭一射出,酋兹军一乱,地道中穿着酋兹服饰的士兵趁乱而出,混入敌军阵中。
突然,城楼上传来一阵阵粗犷的号角声,不少酋兹士兵诧异地望向声音来处,正自纳闷,却见身边自己的兄弟举起长刀砍向自己,很多人立时倒在血泊中,也有人拔出身上的长刀与之抗击,更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砍乱杀,只求自己活命,城中处处在厮杀,人人拼命,只片刻工夫,街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扶罗极力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这是她第一次见识战阵上的残酷厮杀,也是头一次距离血肉搏杀生死相拼如此之近,血液不停地飞溅到自己身上脸上,身旁的人一个个地倒下,她强力忍下心头难言的恶心,奋力用长刀砍翻一个个酋兹士兵,渐渐的,她开始对身畔的鲜血尸体麻木,看着队友努力杀敌,身体的热血竟慢慢升腾起来。
甫君凌紧紧跟在扶罗身旁,为他掠阵,他记得跟她交手时,她一直是用玉鞭作为兵刃,可此时众人都是挤做一团,长鞭根本无法施展,骤然更换兵刃,难免会不趁手,再加上扶罗应该是头一次上战场,只怕也会有疏失之地,还是自己看紧她才能放心。
忽然,一阵阵尖锐嘹亮的口哨声响彻怀朔城,尽管城中各种声音嘈杂纷乱,这口哨声却似乎能穿透一切,直击每个人的耳膜。甫君凌循声望去,是酋兹军的元帅见形势太过混乱,又不知黑暗中怀朔到底隐藏了多少伏兵和陷阱,打算率军撤出怀朔。如今南门大火熊熊,只有北门可走,看来酋兹军是打算仗着人多势众从高平门硬闯出去了。
果然,酋兹军的高阶将领开始向元帅身边靠拢,连普通士兵也不再与其他人纠缠,奋力杀退敌人后开始向元帅方向奔去。只见乌泱乌泱的士兵好似海水退潮般涌了下去,北府军立刻也跟了上去。
甫君凌带着扶罗也一路狂奔,沿途见到不少手腕上系着黑丝带身着酋兹服饰的北府军,眼看距离酋兹元帅和那些高阶将领已不足一箭之地,甫君凌悄悄打量了周围的情况,悄悄一拉扶罗的衣袖,扶罗会意,趁人不备,偷偷隐身在一座民房边,手脚攀着墙壁迅速爬了上去。
刚到房顶,就觉得有人按住他的头压了下去,他心中大惊,刚要拼力挣扎,却听扶罗轻轻说了一句:“甫元帅,邓先生!”转头见是父亲和邓禹,忙低头紧盯着不远处的钟羌元帅,取出了身上藏着的弓箭,把箭头对准了酋兹元帅。
“怎么样,有把握吗?”邓禹在一旁轻声问道。
甫君凌沉默不语,手中的弓弦已缓缓拉开,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那个元帅,眼中射出寒光,左手紧紧握着弓臂,右手四指用力勒着弓弦,手指微微发颤。忽然,右手猛然一松,箭离弦飞速而出,耳旁跟着传来破空之声,甫君凌急忙转头,只见父亲手中拿着一张朱漆铁弓,弓弦正在微微震动,显然父亲几乎与自己同时射出了箭。
两支箭同时扑向酋兹军元帅,甫琛的箭竟后发先至,嗤一声正中其左胸,透胸而过,甫君凌的那一箭稍稍偏了一下,只见那人从马上倒载下去,当场毙命。
那元帅的尸体躺在血泊中,一瞬时,酋兹军惊呆了,似乎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恰在此时,城楼上的战鼓激昂响亮地敲响,旌旗漫天飞舞,四下杀声大作,酋兹军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向相反方向奔去,其余人好似受了感染一般呼啦啦四散开去。
隐藏在地道中的北府军全部杀将出来,漫天漫地地扑向酋兹军,酋兹军已全无斗志,好似一群群无头苍蝇般到处胡冲乱撞,城中北府军虽说只有两万五千人,安排布置地极有章法,进退有据,成功地将酋兹军分割成一块块,宛若在各处布上了一张张硕大的蛛网,装进去的酋兹军几乎无一人生还。
城中的酋兹军倒下得越来越多,剩下的人早已心胆俱碎,一番乱冲乱撞下,竟有人误打误撞出了高平门。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高平门守卫最弱,酋兹军争先恐后地一窝蜂地涌向高平门,因为人数太多,不少人挤在门口无法动弹,后面的人逃命心切,竟不顾一切地举刀乱砍,自相践踏下死伤惨重。
许多酋兹军刚刚逃出瓮城,向前奔跑了没多久,就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声惨呼,同时伴随着战马的悲嘶声,不由心下剧震,一时放缓了脚步,正愣怔间,四下里一片大亮,漫天遍野的火把照耀得天地宛若白日,跟着嗖嗖一阵响声,数不清的箭支像飞蝗一般扑来,很多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堕于马下。
幸存的酋兹军发一声喊,纵马向前奔去,没过多久,只觉马蹄踏空,连人带马一起摔将下去。原来高平门外北府军布置了五千人马,在酋兹军全部攻入怀朔城后,随即砍去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并撤去了铺在护城河中的厚木板,露出了原本插在河底的手腕粗细的锐利铁刺,酋兹人马落入护城河被锋利铁刺穿透,鲜血四处飞溅,凄厉惨呼不绝于耳。
甫君凌见父亲和邓禹立起身来,也急忙站了起来,看着城中剩余的酋兹军逐渐被蚕食,胜利已然在望,心中大喜过望,就连邓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可是父亲双手负在身后,面色沉静如水,神定气闲的模样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