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州内一家四合居民宅中,一个身着粉中带着碎色花纹长裙的姑娘,在风轻抚下左右漂浮;流海整齐的排列额头,遮住了她光洁饱满的前额。远远走来,灯光掩映下,阴影笼罩中,显得朦胧美幻。
“环儿,这边坐着。”
“祖母。”她略略低着头,堪堪将手放于腰间,左手置于右手上边;她头上的钗环清脆悦耳,轻移莲步,坐到美妇人的右边登几上。
又轻轻唤道,“母亲。”
“嗯。”美妇人从喉咙中哼出个腔调,算是作了应答。
上方的老妇六十有余,灰白夹杂着黑的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金钏固定;她右手握着鱼纹拐杖,她颔首说道,“梨莲,你说吧。”而她脸上闪过一丝思忖。
落入到姬环眼中,又是一番别的意味。
镇定了心神,她作出听得姿态。
“你,…”顿了下,梨莲轻拍姬环的手,“环儿,你的未婚夫百里黎梓因为被囯雨公主看中,所以对方来退了婚。”
姬环沉默不语,不难过是不可能。但一直难过,也无济于事。在母亲这里听到这个消息,…她轻轻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母亲,这是多久的事情?”
“两天前。”看她模样,梨莲也不忍心。只是,这又不得不说,他们家不算太过殷实人家,也算一方富甲。
奈何商不与官争,这注定是不可更改的事情。
“我知道你与百里那孩子有感情,…”梨莲不忍心与她说这些事情,但也不能够蒙骗她。长痛不如短痛,…
“母亲,祖母,你说囯雨公主让我离开?”姬环握手问道,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未婚夫与她的关系解除的事情,她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他喜欢囯雨公主,她退出,被退亲,她就算很难看,名声很有碍,她也会咬着一口牙,吞下去。可是,…
她咬着一口牙,太过分了!!
“环儿,你得离开。家族不能因你而蒙羞,而受到无法想象的打击。”花雨星语气严肃,“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必须承担起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不能软弱!”
“是,祖母。”
良久,姬环愤怒、激动地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离开的日期,终于确定。姬环素装打扮,朝身后看了看,终于转了身,扶住一旁的马车车门脚踩脚蹬上了马车。
车轮摩擦地面“咯吱”声响,“驾”,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小姐,到了。我们到达锂镰乡,下车吧。”汀儿扎着两个侍女辫,嘴角梨涡深陷。她绑好鞋带,又放上一朵鲜花在她头上,别了别她的头发。
姬环伸出手,桌上窜稀胡才怪,稀罕的紧。拿在手里,露出点融,说道,“和我一起下车吧。阿离,你也去吧,楼上房间准备好了吗?”她问。
“很快,他就准备好了。”汀儿伸手扶着她,心里暗暗为她感到不平。她家小姐那么优秀,那百里公子当真是眼瞎,才看上那劳甚子的囯雨公主!
姬环被托着手臂,有阿离走在外面将马车停好。汀儿在进入正堂时,终于将她的手臂放了下来。
“小姐,汀儿去给你铺床。舟车劳顿,定要好好休息。不能让身体跨下去了,百里公子,呸,肯定会有更好的公子做我家小姐未来的相公。”汀儿眼泪汪汪,姬环拍拍她的手,斥道,“休要乱议,日后切莫再说。那是公主和驸马,你可明白?汀儿。”
姬环语气严肃,她身边的丫头为她的遭遇打抱不平是件让她感到心暖的事情,倘若因着这给家人带来和她带来不好影响,汀儿也难逃其中。
“小姐,汀儿明白。日后不再说了就是。”她重重地蹲着给姬环行了个礼,保证道。
“嗯,去吧。”
见她是真的明白了,姬环这才点头放她离开。
望着汀儿离开地背影,绕是坚强如她,也不禁心上爬满一抹忧伤。
这许多年的感情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彻底地放下的!心中所念,表面所行,到底是因为他还有分歧。
看着这陌生的摆设,呼出口气,眼睛闭了闭,再度睁开眼,已全然是坚定!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了一点回头的余地。而今,她当得打起精神,在这锂镰乡,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正经要紧的事哩。
“小姐,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汀儿看见自家小姐正一手一个白瓷花瓶擦拭灰尘,赶紧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小姐,你的手怎么能拿这个?伤着了手可怎么办?”说着,紧张地要去看她的双手。
“没事,汀儿。我有度,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姬环笑着摇摇头,这丫头!
她有双好看的手,白皙,修长。这双手一点重活都没有做过,可用美玉无瑕、世间无双来形容也不过分。
“小姐,你的手可是用来医治病人,把脉搏的手。”汀儿嘟嘟嘴,眉眼里都是为自家小姐会这本事感到骄傲,要知道她家小姐可是花老爷子最为疼爱的外孙女!
反正在她心里,她家小姐比九天上的仙女还要好,还要美!
她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是小姐在街头将她救下来的。她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那么多好看,好吃,又顶顶有用的东西。
没有小姐,就没有她!
橘色暖灯点上,汀儿用针尖将灯芯往上挑拨了些。之前还有些昏暗的光,变得不再摇曳,稳定中透着晃晕,明亮起来。
当汀儿用灯罩将油灯罩上时,姬环也摆好了文房四宝。
她一手持着墨条,研着墨。心中思索着,给母亲和祖母的家信该如何落笔?
“祖母,母亲,环儿已经安全到达了锂镰乡,一切皆好,勿念!
……”
锂镰乡是姬家最初的发源地,也是姬家老祖宗埋葬的地方。
这里是他们世代都守护的祖地。
姬环望着剩余的泛着微光的信纸,神思两分外游。在是否给外祖写信这事上,一时有点拿不准把握。
手中的笔,起落两伏,终是垂下手。
她不是三岁讨糖吃的小女孩了,家里人的难处,她能明白。如今,最重要的是父亲的事情。
不能再用她这小事让外祖分神、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