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孽障,还替那个贱人胡说……错不在她在谁?当年她若不是因嫉妒不容人如何会有这事发生?既然说匪徒没乱来为什么不一死以证清白?还不要脸地生下了你这个孽种?瞒了我六年之久,被揭穿真相之后还要挟了我,才肯去上吊……”
“这事不是你占着理吗?怎么她还敢要挟你?”方历不解。
“这个是沈氏奸诈……”买士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外祖是行商的,只有母亲一个女儿,她临死前用所有的陪嫁来换取我的平安长大!”买铁抬起头,看着方历说,“我母亲一心为我,我感谢她还来不及,为什么还会去恨她呢?”
人群又开始低声嗡嗡起来,原来如此啊,只是可惜了这个女人,犯下了那么大的错,祸及后代。
方历看着买铁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哼!”买孝直见状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两道气。
“我没将你赶出家门,还将你抚养长大,你让人去那一带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心善大度?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心存怨念,为那荡妇不惜颠倒黑白,几次顶撞于我!如今还蒙蔽先生,这么厚颜无耻之徒怎配服侍先生?还不趁先生没发火之前赶紧退下,别阻了旁人的路。”买士能骂狠狠地骂道。
听着这么理直气壮的骂,再听听围观群众的小声议论,方历知道,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于是他抚着下巴说,“既然这样,你们就和他断绝关系算了,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各过各的,怎么样?”
“先生英明!我们自是照办!”
“学生父子谨遵先生教诲!”
买士能父子大喜,忙不迭地答应着,要不是因为当年沈氏临死前给了族里一百亩田,族里压着他,他才不愿把这个孽种养大呢!
唉!沈家父女太奸诈,那一百亩田是经了官府的,只有一个条件,这个孽种若是有个病亡夭折什么的,那一百亩良田就归县衙所有了,所以族里才一直压着他,还监督他,就怕他虐待这个杂种。
最近几年也是时运不济,首先表妹病重不治,还有小人引诱儿子去了那烟花之地着了别人的道,已败光了家产,还被县里教谕记了大过,不能再参加科举若非如此,他们父子何至于背井离乡,去另找出路呢?
现在,机会来了,还能甩掉这个狗皮膏药……
“你们父子答应的倒我爽快,如此倒省了我口舌,买铁,你呢?”
“我听先生的吩咐。”买铁答应的更是干脆。
“你们都没意见了,那就由我做主,这里所有人都来作证,你们从今后再无关系。再也不得以曾经的养父子关系来制约对方,如有违背。先生我可是要生气的。”
“没意见没意见!先生自然是正确的。”买孝直和买士能把腰深深的弯了,谄媚地笑着。
“买铁!”
“小人在!”
“你回去……”
还是来了,买铁心如死灰,但他不后悔,另一边的买氏父子却暗自高兴。
就在买士能迫不及待地推着买孝直走到方历跟前时,就听方历接着说:“……把你的行李取来,今天晚上开始就和我的童子住一块,听清楚了吗?”
难道我听错了?买家父子愣了一下,“先生?他,不是……”
“买铁,你今后就改姓沈,叫沈钢!”方历不去理会买士能张开的嘴巴和买孝直瞪圆的眼,他说道,“沈,是你母亲的姓,钢,是希望你这块铁百炼成钢,将来能有一番作为,你有信心吗?”
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包括买家父子。
买铁,不,沈钢张了张嘴,觉得嗓子被堵得满满的,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有狠狠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方历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取行李去吧!”
沈钢闭上眼,长吁一声,咽下去满腔的酸意,然后睁开眼,笑着点了点头:“是!”转身跑了出去。
“这个这个……”
买士能父子面面相觑,刚要说什么,就见方历一挥手:“没事了,都坐下吧,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众人看了一出好戏,同时也奇怪:既然知道了真实情况,怎么还收沈钢做学生呢?也不知道方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先生一开始把话说出去收不回来了?所以才将错就错?对!肯定是这样的,说不定过几天寻个错就把他又赶回去了,嗯!绝对是这样的!
“好了,安静了,咱们继续上课!”方历用一根小棍子敲了敲桌子,“我刚才说了,本人叫方历,在大兴曾经中过举人……”
“先生,方先生……”买家父子终于清醒过来,这个怎么不在乎这件事呢?明明以前只要他们把那孽种的事一说,人们都是一边倒地声援他们父子吗?可今天是怎么回事,这先生怎么不上道呢?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方历平静地问买孝直,听不出喜怒。
“小人是说……那个买铁……沈钢,他可不是个好人,他那名声……”
“这个我自有论断。”方历沉了脸,说话就冷硬起来,“先坐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买孝直不敢再多说,低着头坐了,掩饰住眼底的恨。
别说买孝直,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的处理方式不理解历来不就是这样吗?名声败坏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就应该被世人所唾弃的啊,怎么这位先生这么抬举那个人?
方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不服气,他就说:“你们都不赞同我的做法吧?好吧,我告诉大家,我那样做是因为沈钢没有错!”
“他怎么没有错呢?他娘……”买士能急急的说,他看出来了,先生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反而对那个杂种另眼相看,这让他怎么服气?
“除了这点呢?”方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他还做过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吗?”
“这……这……”
“没有吗?那你怎么说他有错?既然说他有错就把他自己犯的错一一列出来,而不是你一句他母亲有错就等于是他有错。”
“有其母必有其子!有那么一个娘,就是他的错!”买孝直终于逮着话了,他仰起脸,高傲地说,“父债子还,母债子亦得还!”
“那照你这么说,买士能!”方历在桌上翻了翻,拿起一张纸,看了一下,忽然一笑说,“你爹叫买保住吧?他曾因贩卖私盐被官府收过监,最后是罚光了家产才免去了罪名。他触犯了国法,你说他算是个好人吗?如果他不算是好人,你是他儿子,在父债子还的情况下你还算好人吗?”
“买孝直,你考中童生不假,还是倒数第三名的,可你得意忘形在烟花柳巷为争夺一粉头把人打成重伤,被教谕记了大过,今后不得功名……请问,你算是好人吗别说你是遭人诓骗的,你说你是无辜的为什么不一死以证清白?你一男子汉都做不到的以死证清白,那沈氏呢?为什么让她一弱女子做到?”
看他们父子一涨红一惨白的脸,方历又是冷冷一笑:“你也别说你是个男的,犯点错不要紧,更别说女人就该低男人一等,我现在给你、给所有的人都说明了:在我们要去的地方,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地位,女人也可以读书识字,甚至可以做官因为我们的皇上,就是个女的!”
故乡明月照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