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这一天的记忆太过于深刻了,所以后来的人就听话了许多,再也没出什么差错。
二十几天以来的和颜悦色让他们几乎忘记了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一类,以至于让许多人多多少少都萌生了自大的念头。
人是守旧的,这些人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新的政令新的规矩他们或许会勉强执行,但也少不了阳奉阴违的人。可执政者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而服从,就得让他们有恐惧感,今天当众执行的两个死刑犯就是给他们恰到好处地敲了一记警钟。
“儿子,有些人有些恶念就如这田里的野草一样,不能姑息,一旦等他们开花结子再洒落地上,你就会发现,邪恶的野草在大地的土壤里会比善良的禾苗更旺盛、更茁壮!”这是他还在幼儿时期,有一次母亲把他带到田间,指着夹杂在禾苗中的野草对他说的话。
想要凝聚人心就要仁,可一味的仁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所以也要有威。买氏父子就是他要立威的工具。
当初他们摸清买家的底细时,杨川就大骂了好几声无耻人渣,还取笑他说:“和你那渣爹差不多。”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话,他才动了杀心,让那父子俩都上了船。现在,目的地就要到了,是该用这个工具让这些难民们有恐惧的心理了。而杀鸡儆猴,就是最直接最有用的办法。
后来的一段路上,学习的知识中又给他们普及了一些大致的律法,详细的以后安定下来自然有人细细的教给他们。
又经历了几天的航行,途中也有几个岛屿,都没有明月岛大,也没再让他们上岸,他们只有看着那海岛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直到有一天一条长长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们被告知,他们的海上航行终于将要结束了。
“拼音字母你们都记下了,九九乘法口诀也学了个差不多,可也要常常复习,别给忘记了,今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呢。”方历对他们中的成年人说,未成年的还有上学的机会,而他们,很快就会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也就没多少学习的时间了。
“先生放心,我小弟还可以进学堂,他在学堂里学了,回来再教给我们。”
“这么说我侄子也能教我们全家了。”
“你想的倒好,你侄子读书将来可是考功名的,哪有时间教这大一家子呀。”一个女人不满地撇着嘴说。
方历皱着眉看了一眼那个一脸骄傲的女人,有心不搭理她,可他也知道抱着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于是他就泼过去一盆冷水:“温故而知新,教别人的同时,也让自己记的更牢固,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读书的和种地行商的在我们这儿都一样,并不存在谁比谁高贵。他们上学的放了学回家照样得帮家里干活,我们可不会培养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那女人不服气,刚想辩驳两句,被她男人瞪了一下后就赶紧低了头,不敢再吭声了。
“读书本来就很累了,回家还得干活?”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瞪大了一双眼。
“读书还累?”有人不解地问。
“那当然,叫俺说,读书比俺抡大锤打铁累多了。”
“啊?你个夯货说这话也不嫌丢人!”
“把自己的笨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哈哈哈哈……”
大多数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谭先生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是啊,华山论剑也不知道最后谁会得第一?”
这个故事陪伴了他们一路,在他们最恐惧最仿徨的时候给了他们坚持下去的勇气,可现在他们都要下船了故事还没讲完,这可咋办?难道就这样搁半道不说了?
“别担心,不还有一晚上吗?今天咱们就睡晚一点,让谭先生给大家一口气说完。”方历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噢!”人们欢呼雀跃。
“先生,别的船也说了这个吗?”上次在明月岛,大家上岸的时候也有遇见,可竟忘了问。
“也有说啊,不过那都是谭先生的学生在说,你们运气好,听到的是说书中说的最好的谭先生说的书。”方历身后的小童说绕口令似的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高高地仰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自觉比别的船上的人高出了一大截子。
他们这天晚上就怀着这种心情听谭古舟把故事说完,并以热情高涨的气氛就书中人物及情节展开了讨论……
第二天,船只靠岸,所有人拿起自己的行李在甲板上排好了队等待下船。船员告诉他们,这只是一个中小型码头,但其繁华程度也比明月岛更甚。
但今天的繁华却是属于他们这些人的,你看吧,两百多辆的四轮马车排成长长的一排,停在平整的水泥路上看不见首尾,三千多人加上行李全部上车,车队若是开动,那浩浩荡荡的场景会是多么的壮观。
由于有了在明月岛时发生的事情,这次他们一个个的非常自觉,从下船到坐上车几乎没出什么差错。
“爷爷,怎么这么多的车呀?”听到一个在看热闹的四五岁的小男孩拉着一个挑担子的四十多岁中年汉子的衣角问。
“小孩子,这可不算多,上个月的时候从南疆来的人有两个这么多呢!”车夫摇着鞭子对那个小孩说。
“上个月我爹不让我出来,我就没看见。”小男孩颓然地低下头。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还记得吗?”
小男孩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中年男子:“爷爷?”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我们来了有四年了,那时候他才八个月,怎么会记得。”
“老哥,你是西羌人吧?”车夫看着中年男子的深目高鼻问道
中年男子笑道:“老弟眼睛亮,我是西羌人,你哪的?”
“我啊,是北蒙的。”
“什么?”
已经在车上坐好的人吓了一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羌和南疆倒还罢了,这北蒙和他们大兴可是死仇,隔个几年都要打一仗的。传说中的北蒙人个个凶悍无比,如恶魔一般,杀人就像是在砍瓜切菜一样的平常。
“你你你是北蒙人?”
“是啊,我是北蒙人,如假包换的北蒙人。”车夫非常干脆地回答,没一丝犹豫。
车上一片惊呼,人们纷纷往后挤,都想离车夫远一点,气得车夫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他们。
这时,一声悠长的螺号吹响,车队开始出发了。
故乡明月照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