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是好东西,从两人认识以来,栗阳不止一次的对吴迪讲过,可吴迪还是用尽了各种办法来时不时喝上一口。
如此陋习,栗阳费了不少力气才帮她稍稍节制了那怕要成瘾的势头,好不容易带着吴迪慢慢养成了正常的作息,栗阳却也知道那不过是吴迪做给他看的样子罢了,每次只要他不在时,不管该喝不该喝的定是一次也不会少。
可栗阳自认了解全部的吴迪,却从没认真的问过她为什么如此喜欢喝酒,就像拥着这人睡过无数的日夜,他可能连身边人每晚是睡是醒都不知道。
吴迪十几岁时便开始失眠,或许更早,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夜夜的看过去,还是没有半点想要睡觉的意思,每次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吴迪都会给自己的床头贴上一张“静”字,那是她偶然得知的失眠古法,专治失眠。
虽然吴迪并不在乎睡与不睡,可一夜夜失眠,精力的透支让她脾气也开始越加的暴躁,本就争执不断的日子,开始了如战场一般的煎熬。
那段日子,吴迪挂着两个如熊猫的大黑眼圈,张牙舞爪的把附近敢在她面前提睡觉的人都给挠了一遍,没几天,流言如长腿一般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吴家小丫头最近失眠的厉害,谁要敢在她面前提睡得如何,那可是必定要挨揍的。
这是吴迪无数事迹里不算起眼的一出,却是跟了吴迪最久的恶心记忆,那段日子里的吴迪,连她自己想起都无比的嫌弃。
可除了吴迪,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那年有个女孩,失眠的连昏过去都像是一种奢侈。
“几点了?”虽然记得无事,吴迪醒过来后第一个动作还是朝自己右边喃喃的问上一句,闭着眼睛等了半天都无人应答的寂静,浅叹口气,吴迪终于还是接受了又一天过去了的事实。
昨晚的事在吴迪脑子里记得并不清楚,准时报道的头痛,搅的她想好好看看这陌生的屋子都变得并不轻松。
随意的四下瞅了几眼,这屋子的主人一定知道有人来才打扫得这般干净,明明看着东西也是一应俱全,可别处的杂乱,在这里是丝毫看不见的。
等头痛稍缓,吴迪极有兴致地抓过了床头摆着的一个相框,刚才她便瞧见这照片,可最近脱力的现象,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些。
那相框不大,一张随手拍的照片洗出来并没有多么清楚,可这不影响吴迪认出那人堆里的汤晓晓和孟云堂,背景是个大剧场,只是不知,这照片是两人入场前还是离开时拍的。
那时候汤晓晓还是一头长发,孟云堂也还背着他那有一人高的大提琴包,不算圆的月亮藏在云里,三两零落的星辰,还没照片里那两人的眼睛看起来亮一些。
孟云堂家吗?吴迪放回照片,汤晓晓家她去过数次,与这里差异颇为悬殊,而且刚刚才注意到的那一点点断断续续的琴音,好像也正是从外面传过来的。
九点,练习时间。
吴迪从衣柜随意找了件睡衣裹在身上,不属于她的尺码,把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提着竟然要拖地的衣摆,吴迪还是大步的走了出去。
离开房间,琴声又高了些许,宽敞的客厅被太阳照的整洁明亮,干净的白瓷地板上,一双拖鞋已经摆在了门边,正等着吴迪的发现。
不一会的功夫,吴迪已经把一句调子来回听了不下五遍,虽然各有不同,可吴迪不喜欢单一的调子,何况这琴声,没有拂去那心里的点点焦躁,反倒更让人觉得拉琴的也正心绪不宁。
寻着声音找到练习室并不难,甚至隔着窗户吴迪都已经能看到了那人拉琴的影子,许是刚才的心语也被眼前这人所察觉,再起的琴音,安静和缓,如同是唱给自己的夜摇篮曲。
站在门外静静听着,虽然见多了舞台上的他,练习室的他倒真没认真看过,不同于舞台上挺直的腰身,此刻的梦云堂像是个在和老友低语的孩子,只是背影便让人觉得无比安宁和美好。
“你醒了,”站门口出神的吴迪没说话,反倒是起身拿东西的孟云堂先开了口,一眼看去那不合身的衣服,立刻让孟云堂移开了视线。
吴迪浅笑的看着孟云堂微红的耳朵,她喜欢这人,是因为他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很深很深的影子,那是被同一种习惯沾染上的独特色彩。
引着吴迪把昨晚洗净的衣服换好,出乎意料的,厨房里竟给她留了份早饭,看着闲适随意的孟云堂,吴迪笑着夸了声,“谁家少年入如此贤惠。”
孟云堂正给吴迪热粥,忽然的一句也逗的他露了个笑,虽然吴迪时常不着调,但她仍然是个很好的姑娘。
喂饱了吴迪,家里忽然多了个人,孟云堂有些不知所措,眼睛常常看上一眼练习室的方向,更多确是在等吴迪想要做些什么。
“你没告诉他吧。”
远远看着孟云堂,吴迪也清楚一般现在这时候他该在哪,而且如今她醒了也是时候该自己回去了,可有些事吴迪想着还是交代下的好,像是打小报告这事,她不怕,但在意还是会的。
被问的稍一愣,孟云堂看着吴迪略带些紧张的样子,以为她问的是栗阳,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其实也没在常联系。”
吴迪见孟云堂没听懂,蹙着眉往孟云堂身边靠了一靠,“就,就晓晓,你没告诉她吧。”
狐疑的揣测,被盯着有些奇怪的孟云堂不解的看着一脸紧张的吴迪,“晓晓?她也不可以?”
听孟云堂这么问,吴迪就知道肯定没跑了,虽然早上她身上没衣服时就猜到了,可真讲出来,还是让人有些泄气。
“也不是晓晓啦,”吴迪看着自己的手无奈的说,“其实是红姨,我是怕晓晓被红姨知道又得挨骂。”
这和那人挨骂有什么关系?孟云堂好笑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吴迪,昨晚的事仍历历在目,可眼前这人大概是已经半点都不记得。
“我是担心晓晓,”吴迪瞪着眼睛信誓旦旦补了一句。
“嗯,”孟云堂再憋不住脸上的笑,立刻垂下的头虽然藏的快,那声音还是被旁边的人听了个清楚。
“不不是吧,红姨也知道了?”吴迪惨惨的皱着眉头不确定的问。
“你该早告诉我的,”孟云堂支支吾吾的对吴迪说,“昨天”
“昨天怎么了!”吴迪着急的追问道。
“昨天你你喝醉了我,我就把你送晓晓那了。”
昨晚的事,想起来还是让孟云堂有些难以接受,吴迪叫着不会醉,还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就安静的睡了过去,看着安静下的吴迪,孟云堂试了几次都没把人喊起来。
人睡了过去,两人一车,孟云堂连吴迪住哪都不知道,看着沉沉醉在后座的吴迪,想了又想,怎么也只有汤晓晓那最适合。
送过去时,正好两人刚收摊回来,扶着满身酒气的吴迪,孟云堂躲在一旁没敢在汤万红面前现身,直到见人进去了,这才悄悄示意汤晓晓过来帮他看看该如何处理这已经不省人事的吴迪。
“她喝了多少又,”汤晓晓不确定的拍着软在车上的吴迪问。
孟云堂看着汤晓晓苦着的脸,眼睛在两人身上辗转半天,不确定的回了汤晓晓一句,“一瓶?”
“真是”不耐的念了一声,汤晓晓纠结半天,还是直接一推睡的死死地吴迪,一起上了车,“走吧,去你那吧。”
“我那?”孟云堂不确定的问,他是个男人啊,这人决定快的是不是连想都没想过这些。
“哎呀,”汤晓晓趴着前座可怜的哀求着,“云堂你就收留她一晚吧,去我那明天我妈得把我俩都抽死。”
听着汤晓晓凄凄惨惨的调子,孟云堂还是把车开了回去,两人扶着吴迪上了床,安静的房间,除了吴迪浅浅的呓语,就是汤晓晓沉沉的呼吸。
“死女人,沉死了。”
那声抱怨过的很快,可还是被孟云堂听到了,看着床上的两人,孟云堂不确定的问,“你真要把她放这?我”
“我信你,”不等孟云堂话说完,汤晓晓已经飞快的拦住了话头,孟云堂被那句“我信你”引的笑了笑,虽然可能只是为了把吴迪留下来,但那个人一声信,还是让人压不住的开心。
“真的,”见孟云堂笑的好像刚才只是玩笑,汤晓晓下了床站在孟云堂面前认真的说,“吴迪其实自制力很强的,而且她喝了这么多年酒,其实对自己能喝多少很有数的。”
汤晓晓的话让孟云堂不太相信,晚上吴迪叫嚷着再来一瓶的样子,实在让孟云堂印象深刻,那时候他忽然知道了栗阳一直的无奈和苦恼是什么,如栗阳那刻板的作息,遇上这么个不讲规矩的,怪不得要头疼。
“云堂,你放心吧,她既然睡了便会安稳睡到明天的,不会吵到你,而且她能睡这么沉不容易,你容她一晚好不好。”
汤晓晓的话让孟云堂有了些许的动摇,看着床上的吴迪,终是叹口气应了下来。
他担心的,并不是吴迪会不会闹,只是那个人愿不愿信他而已。
送汤晓晓回去后,回来孟云堂还是忍不住照着汤晓晓告诉他的话上手试了试。
碰个醉死的女人,孟云堂其实没多少兴趣,只是听汤晓晓说的有趣,所以路过这屋几次,最后还是走了进来。
换了几个位置,孟云堂看着自己的手,比划几次都没在那人脸上真的下去手。
“喂!”刚想还是老老实实回自己客厅的孟云堂,刚转身就被一个女声喊住了动作。
那声音清醒的让孟云堂心里一惊,人不是醒了还正好抓住他想图谋不轨吧。
孟云堂红着脸转回头去,刚要出口的道歉就被轻轻的鼾声堵了回去,“吴迪!”
压着嗓子叫了声,孟云堂看着睡着的吴迪,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做起来骂他一样。
“没事,吴迪一旦睡过去是不容易的醒的,”汤晓晓的话还在耳边,看着确实再没声音的吴迪,孟云堂撇撇嘴悄悄又坐回了床边,飘起脚靠近那睡得沉沉的吴迪。
汤晓晓路上说,“吴迪一般不会喝醉的,不过只要睡了,一定会睡到第二天,而且,你如果碰她鼻子,她就会特别听话。”
特别听话?这个词孟云堂其实不太信,不过汤晓晓都让他试试了,纠结这么久,孟云堂还真想看看是怎么个有趣法。
修长的手指避过吴迪的侧脸,长长的胳膊帮他很轻松就够到了目标,若有若无的一碰,孟云堂立刻就缩回了手,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吴迪,等着她接下来的表演。
“唔,”轻轻一声呜咽,没等听清就已经恢复了安静,孟云堂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刚才要干吗,竟然真的下了手!
忽然的认识让孟云堂飞一般的跳下了床,最后看了眼吴迪,立刻转身走出了房间。
为了这一会的好奇,孟云堂给自己加了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练习室隔音很好,好的那晚孟云堂只听到了自己的琴声。
而在离练习室不远的卧室里,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正有模有样的哼着一首不成曲的调子,陶醉的神情,像极了他一个熟悉的朋友,只是若那个人来唱,一定不会唱的如这女人一般难听。
“我没干什么吧,”孟云堂捡能说的都说了,像自己竟然动手做实验的事自然巧妙的避了过去,可看着孟云堂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样子,吴迪觉得她应该是做了什么的,只是她忘记了。
“没没啊,”孟云堂连忙摆了摆手,“你和晓晓说的一样,特别乖,一觉睡到天亮。”
看着吴迪不信,孟云堂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我昨晚没在那屋睡,就算真有,我也不会知道的,没骗你。”
委委屈屈的声音,看的吴迪都有些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喝醉的是自己,赖上孟云堂的也是她自己,当初找孟云堂出来喝酒,看上的就是他一定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的人品,如今反倒是她自己心虚起来,难道是第六感又来了。
“那,那没事就好,哈哈,云堂昨天谢谢你了,你先忙着,我先走了哈,不,不用送了。”
知道她秘密的人不多,孟云堂不算,昨晚上过来的汤晓晓却肯定是一个的,知道孟云堂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汤晓晓呢,那臭丫头就没和别人说点她的事迹?
这不可能,吴迪对这个认识,就像是不相信孟云堂会对她做什么一样的相信着汤晓晓肯定说了什么,不然只是借了一晚上卧室,哪至于孟云堂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丫,整不了孟云堂我还揍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