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件吧,你穿着,特别好看。”姜凤林的话仍在耳边响着,那间小小的试衣间里,像一处隐秘的花园,里面萦绕的花香,久久都没散去。
“所以他真的给你买了件婚纱!”吴迪惊讶的声音被刻意的压了又压,趁着汤万红在外面洗洗涮涮,吴迪这才一边观察着门口,一边和这难得打回电话的汤晓晓聊着。
“应该是吧,”汤晓晓坐在椅子上拉扯着手边的窗帘,嫣红的脸一面拒绝又忍不住为此而窃窃暗喜。
“什么叫应该是吧,”吴迪扭着头低骂一声,“这婚都求了,婚纱也买了,我看你这离领证也不远了,可以啊你。”
那隐秘的羡慕,在话语里并不显眼,可是正坐在吴迪身边的栗阳,却完完全全的接受着吴迪目光的注视。
“哎呀,这也许就是一时意气,你之前不也说过了,哪有那么快,再说再说”
汤晓晓低声的呢喃着,不同于面对姜凤林时的顾忌,只有吴迪,好像才是最明白她的那个,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她说着自己的惶恐和不安,说着一切关于她和她的新世界。
如意,焦虑,汤晓晓紧紧握着电话,很多事汤晓晓也不知道要不要讲出来,像是冉菲儿,还有她那自己也看不清的未来。
“哎红姨回来了,我先挂了。”
不等汤晓晓把话说清楚,吴迪已经急着挂断了电话,这些日子和汤万红置气连电话也不曾打过,可,汤晓晓看着燃着灯光的街道,刚才她是不是听到了栗阳的声音。
怪不得这次吴迪这么快就接了电话,汤晓晓微皱了下眉,她刚才好像说了些不好的事。
医院,吴迪皱着眉催促着栗阳赶紧收拾妥当,像是被什么拖住了,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只听的吴迪心里也是一蹦一跳。
等栗阳把刚才拿出来的零食收拾干净,连电话也老老实实的搁在最远的地方充电。
汤万红允许栗阳存在的理由,只是因为栗阳自愿帮她监督吴迪的康复进度,不过这大概是倒戈最快的监督者,反叛的理由,也不过是吴迪还愿意和他说话。
“你怕什么,”栗阳终于收拾到吴迪放松下来,听着吴迪轻舒口气,栗阳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那堆零食,其实他买的时候就被撞到了,可汤万红除了把吴迪特点的那包辣条丢了回去,也并没有说什么,有时候,栗阳也不知道,他是吴迪和汤万红,两个人谁的俘虏。
“红姨她”吴迪不理他,汤万红不知道跟谁在外面正聊着,可是栗阳心里还在意着吴迪刚才看着他的眼神。
还有那一声声刺耳的羡慕。
他想要护着她的,可现在,他的心爱之人,因为他而羡慕起了别人。
“今天没事就先回去吧,”吴迪看着窗外越加暗下来的天空,这些日子里,她不是没见到栗阳对她的态度,可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心里总是在意着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啊,”汤万红正好推门进来,看着栗阳还在病房里坐着,有些不悦的把手里的盆子放到一边,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只差直接说出了那句赶人的话来。
“我”栗阳无措的站起身子,眼神不敢看汤万红便寻着吴迪的解救,可是吴迪似乎这一会时间就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如今什么情况一般。
看着汤万红完全不打算听他解释,栗阳也不再挣扎,乖乖的从一旁抓起自己的书包,勉强的朝汤万红笑着点点头,侧着身子贴着门缝走了出去。
栗阳的离开并没有让汤万红脸上的表情好上多少,只是一脸了然的看着屋里躺在床上的吴迪,而那个刚才还在睡着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悄摸的睁开了眼睛。
“不睡了?”汤万红轻叹口气。
“这不刚睡醒吗,”吴迪尴尬的朝汤万红撅了撅嘴,仍有些饼干碎的唇角,引得汤万红忍不住狠狠的在那唇角狠狠的抹了一把。
”下次偷吃记得把嘴擦擦。“汤万红好像永远有着做不完的活,不像汤晓晓,很多事不到最后,也许她和她一样总是看不到,可汤晓晓就不会老提醒她,千万别偷吃,因为她会帮她把嘴给清理干净。
刚才栗阳不是为了这个才看她的吧,吴迪有些后悔的想着,她还以为是要让她帮忙说话呢,可是眯缝着眼睛看完了戏,却没看见栗阳到底想对的说的是什么。
吴迪在医院,栗阳也推掉了很多的行程,虽然对外全说了放假,可是栗阳还是日日都在练着琴法,或许这小小的出租屋里并不能许给他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可是不远的地方,有更珍贵的期待在遥望着他。
“这是给你的。”
那天是栗阳总也忘不掉日子,在那一天,他收到了或许是他有记忆以来最珍贵的一件礼物。
那天的吴迪,难得的给自己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黑色的头发,长长的摇在身后,而就在吴迪的一转身,调皮的发丝便已经落在了那琴架上面。
这是一架二手琴,也是一架被照顾的很好的琴,栗阳仔细的把那琴摸过一遍,那句多少钱,却一直都没有讲出口。
“不错吧,就知道那的人不敢骗我。”那天吴迪很高兴,在栗阳的记忆里,那或许是吴迪难得笑起来的时候,曾经她也会笑,可总让人觉得寒凉,可现在,会有阳光在里面闪过。
“谢谢,”吴迪在来之前就很正式的警告过他,她想送他一个礼物,并不想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只希望他不要拒绝,而这么做的的理由,只是因为这会让她开心。
“当成上次的门票好了,”吴迪如此说着,而那不过几首随手拨弄的小调,却让栗阳,售出了他最贵的一张门票。
“我喜欢你弹得曲子,总觉得和上的不一样,”吴迪只会在开心的时候才会靠的他那样近,只有那时候,栗阳才知道,原来看到一个人笑,真的是件比弹琴更让他感到快乐的事。
“以后你用我送的,那我想听的时候,你都要弹给我听,这是我们的约定,千万不能忘的。“几时的戏言,吴迪自己大概都忘记了,这个每次都要特地买票进场来看的人,成了他第一个的,也是最忠实的观众。
怎么会有人听着一首错乱百出的曲子还会说好,栗阳总忍不住想着,明明不懂,却偏要他弹,那一段时光浅的好像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记忆,那流淌的琴曲,是唯一的声音。
“你会成为明星的,舞台上最闪耀的那个,”从梦里醒来,比起那梦境里的一室温暖,这不大的出租屋里,连夜里吹过来的风都是冷的,可栗阳不敢动自己刚刚得来的那一笔演出费,吴迪一天不离开医院,栗阳的心,也一天得不到安定。
看着完全被笼在夜色里的白色屋顶,这一间最想曾经他住过的那个小屋,干净的四壁如洗,只有一张床,和墙上贴着的一张琴键练习纸。
“三点,”栗阳清醒的看着手上的腕表,这个,也是吴迪买给他的,他这些年的一切好像不知道什么统统都是她在负责,而本来说要照顾她的人,却因为习惯而忽视了这一切。
咎由自取,想着吴迪默默安睡的模样,假装一事,栗阳自然清楚,可是即使如此栗阳也不想叫醒那个装睡的人,如果她选择无视,那他一定做错了什么。
这一夜似是格外的长,不知是因为什么,最好的一觉,竟然是在吴迪的床边睡着的,除了那里,栗阳试过各种地方,却总是在半夜醒来,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那个熟悉的香味,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在他张开眼睛时,迷迷糊糊哄着他的声音。
原来他有这着一个愿倾尽全力守护的爱人,可错过一步,好像就连她的背影也已经追赶不及。
这或许是对他的惩罚吧,栗阳拒绝孟玉堂推荐的活动时便曾问过,“你会因为无望而痛苦吗?”
“不会,”孟云堂看起来仍然是个天之骄子,“因为我从不敢有希望。”
那他的希望,还能重新期待吗?
三点的月亮并不好看,看多了,眼睛就止不住的长着黑色的眼圈,看着又瘦下一圈的栗阳,汤万红第一次把碗里的饭推到了栗阳的面前,“吃吧。”
汤万红喜欢孟云堂,一个懂事有才又明礼的孩子并不太多,可比起孟云堂,汤万红总是能在栗阳的身上看到一种灰暗的色彩,这种颜色不像他的名字,可又像是他已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两个人的靠近,是因为彼此相同吗?
比起栗阳,汤万红更了解吴迪,对于吴迪过去,那段可不说的故事,造就了吴迪明媚笑容背后的酸涩,那又是什么,造成了这个太阳的暗淡。
那一定也会一段很长的故事,汤万红听着屋里忽然传出来的钢琴声,这是琴音她也不懂,只是汤万红知道,以前吴迪总是喜欢在耳边听着那些不知名的曲子,而不知道什么开始,便是栗阳自己来弹给吴迪听着。
“又开始了,”隔壁的李家婶子正好路过,见汤万红听的痴迷,不由羡慕的笑了笑,“这小伙子不错,等丫头好了就允了吧。”
允了吗?汤万红笑着轰走了一脸看热闹的众人,这样的心思汤万红并不是半点都没有过,只是吴迪不是汤晓晓,她更像有自己思想的自由的鸟,她会在她这里筑巢栖息,却不一定真的会听她的一切安排。
她的人生,过的远比汤晓晓还要明白的多,这点汤万红一直很清楚,这也是汤万红忍不住心疼吴迪的原因,向来最累的,永远是最清醒的那个。
“这曲子没听过,”吴迪歪着头原本合着的眸子正一闪一闪的看着栗阳,这曲子,和她以前听的都不一样。
“刚作的,还没写完,”对吴迪,栗阳也不瞒着,低头调弄着手机里那玩笑一般的软件,一边重新把这一段弹了一遍。
吴迪从来不在栗阳弹琴的时候打断他,什么事都是等他弹完,可这一首,栗阳只一个开头便弹了七遍。
“什么时候写的,”吴迪问。
在已逝的经年里,不懂音乐,吴迪却也是见过许多的曲子从大意到写曲,再一遍遍的修改下去,而栗阳,从来都是最认真那个。
认真的有些傻子,吴迪看着手机在屏幕上跳跃的栗阳,他离开以后,和以前不一样的,以前他是个孩子,可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自己飞翔,可他为什么还要飞回来。
“昨晚,”栗阳抬头看了眼吴迪,这调子是昨晚醒来以后响起的,也并不算昨晚,想到它实在许久之前,可很多的事让他来不及抓住它,直到昨晚,他才再次遇见它。
“一晚没睡?”艺术家总是有些疯狂,看多了栗阳整夜的守在钢琴旁边,吴迪发现原来这话只是说起便足够让她心疼一会,她还是不能。
“睡了,”这不算谎言,栗阳却不敢再直视着吴迪眼睛去讲这话,日日三五小时的休息,确实让他有些疲倦,可昨晚那旋律响起的时候,栗阳知道,他真的在这一刻等待着什么。
“几天了,”吴迪看着栗阳眼下的黑圈,这个每天最早来最晚走的人,晚上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小时,可他的失眠有时候并不会比她轻上多少,只是吴迪知道栗阳有没有睡着,而栗阳不知道。
“没几天,”短短日子里,被困在这一间病房里的并不止无吴迪一个,而比起浑身难受的吴迪,栗阳也许比汤万红还要感谢这样的日子,给了他时间,让他重新找回那即将远离的飞鸟。
没几天,那就是每一天了,吴迪在心里轻叹口气,眼睛看着栗阳眼底的黑晕,这样的眼圈,以前她一定要好好帮他养回来的,可现在,好像多说一句,都像是在做无聊之事。
“过来啊,”吴迪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身边,栗阳呆呆的看着吴迪气呼呼的再次朝他示意,这才一点一点,带着些不敢置信和激动,靠了过去。
这双手应该也是有魔力的吧,虽然几晚没睡,可栗阳也没觉得有任何负担,这间屋里像是他的充气舱,可他最好的舱位,并不是每次都能遇上,只今天。
在迷迷糊糊的合上眼之前,栗阳感觉有什么在他的发间动着,可是涌入鼻间的那和着药香的熟悉香味,已让他提不起任何的反抗。
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梦里不知是谁在这样说着,梦里,她仍是那个绕在他身边的鸟,静静地听他弹着一首又一首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