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都到齐了,苏泠烟也不好耽搁大家的时间。因为他们忙着收完今天的,明天还要回去收自家没收完的,所以连忙说:“那咱们就开始吧,也别耽搁大伙儿的时间了。”
又对着王里正说:“王叔,王婆婆的水田在哪里你知道吧,不如你先带着他们过去先收着。”
王里正点了点头:“烟姐儿放心,交给你王叔就行了。”接着,这一拨人就尾随王里正来到了王婆婆的水田那里,挽起裤腿就把手中的镰刀挥了起来。有人收稻子,有人脱粒,有人挑回王婆婆家,然后又给人在一边晒谷粒。
刚收回来的谷粒是湿润的,必须借助今天的太阳晒干,最起码也要不湿润呈干燥状态。要不然,过了一个晚上,谷粒就全都冒了芽,那这半年来也算是白干了。所以,每到农忙时节,那些个汉子们明明都顶着烈日,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因为今天好天气,那他们上半年就没有白忙活,下半年的粮食也有着落了。
王婆婆家里,做饭食的也开始忙活起来了。有刘氏,有根叔的媳妇曹氏,还有他女儿芳姐儿也来了。曹氏跟苏泠烟说,芳姐儿不用算工钱。苏泠烟但是很随便地答应了,然后就说是要去找王里正问点事,就出门去了。
曹氏一听苏泠烟是去找王里正问事儿去了,心里咯噔:烟姐儿不会是要去找王里正说带芳姐儿来的事儿吧?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昨晚都怪我死皮赖脸的求着王里正带芳姐儿过来,现在…
曹氏脸上布满了恐慌。她害怕苏泠烟去找王里正问罪,然后又会怎么看她们母女俩?怕别人笑话她带着一个丫头来做帮工,工钱还跟那些大老爷们的一样,这还不得让人给说穿了嘴炮?曹氏突然觉得在这里做帮工有点给他家男人丢脸了。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便往水田方向追苏泠烟去了,希望可以来得及,自行请罪。
刘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从厨房里拿着块猪肉出来,准备烫一烫,这转眼,洗着菜的曹氏就不见了?芳姐儿淘完米,下了锅,起火开始煮米饭,一边照看着刘氏两岁大的儿子。此时她也发现自己娘不见了,刚刚还在,没多久功夫就走了?
出了门,曹氏一路快步追上去,突然,她又停下脚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转身快步往回走,走得比来时还要快。
不一会儿,曹氏回到了王婆婆家,刘氏和芳姐儿看见她回来了,就问:“曹大姐,你这是去哪儿了?”“对啊,娘,您刚刚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您有急事要去找爹呢。”
“没事,我刚刚就是想去看看你爹,他们干得卖力,可咱们也不能落下了。”曹氏勉强笑了笑,坐下来又接着继续洗菜。两人则觉得曹氏有点奇怪,那表情不像平常开朗自然。
苏泠烟独自一人去到了王婆婆水田那里,找了王里正:“王叔,是这样的,我想麻烦您帮我留意些,看哪个干得勤快又老实,还有平时人品怎样,都帮我留意些。云来布庄缺点儿人手,我想从咱们村子里请几个人去帮帮忙,但是这人又是得要好的,不然就坏事了。”
听着苏泠烟这么说,王里正心中骇然,这十几岁的姑娘也有这等心思了,还真是令人惊讶。惊讶过后,痛快地答:“行,这事我会帮你留意着的。”
拜托了王里正后,苏泠烟觉得还是不够放心,于是自己也留下来,假装是看稻子长得是否饱满,然而眼睛却时不时瞥向不远处的汉子们,暗中观察。
而王婆婆家里,阵阵米饭和炒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厨房里,芳姐儿添柴烧火,曹氏则把着铲,翻炒着锅里的肉,肉发出“滋滋”的声音,曹氏就用铲把那流出来的油盛碗里,留着下一锅炒青菜用。
而刘氏则是在准备碗筷和食盒,还去陈大旺家里借了两个篓子和一根扁担。苏煜儿就跟刘氏小儿子玩了起来,时不时给些零嘴儿他解解馋。王婆婆则在把那一堆竹筒都装满了水,等下就给田里收稻子的送去。
当太阳升到头顶时,刘氏她们几个也把饭菜准备好了。王婆婆也把水给准备好了。于是,几个妇人和负责晒稻谷的就拖着孩子就给田里收稻子的送饭食去了。
“开饭了…里正,芳姐儿她爹,大旺哥…开饭了,先去洗个手,过来休息一下。”一到田埂上,曹氏便大喊了起来。随后,又找了块空地,铺下粗葛布,把菜摆了上去。又把碗盛满了饭,也摆上去。
不一会儿,汉子们就聚拢过来了。拿过分好饭菜的海碗,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哇,苏家二房的丫头还真是下了本了,有这么多的肉,这青菜也是泛着油光的,还有这白花花的米饭,哎呦呦,入股了云来布庄就是不一样,出手居然这般大气。”
“可不是,这米里都没有沙子,这米可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觉得苏泠烟入股了云来布庄,赚了不少钱,出手也不像小家子气的,一碗饭加点儿肥肉馒头青菜。然后再每人给个鸡蛋,那就是好的了。
但是现在,不仅有满满一碗上等大米饭,还有足够的肉和充满油气的青菜,另一个篓子还有鸡蛋和肉包子。再多几个菜都能摆个流水席了。
毫无疑问,大伙儿都对这份差事很满意,应该说是喜欢极了。
趁着这个时间,苏泠烟也想着把工钱给发了吧。于是,个个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只是,苏泠烟想把工钱给曹氏的时候,却找不到人了。
苏泠烟问根叔:“根叔,曹婶和芳姐儿去哪儿了?刚刚还在,怎么这会儿要发工钱了,就没影了?”被苏泠烟问起这事来,根叔的心紧了一下:难道刚才婆娘说的是真的?
“苏丫头啊,刚才我家婆娘跟我说了,要我跟你道个歉,不应该让芳姐儿死皮赖脸跟过来。说起来,这其实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根叔有些害怕,又觉得有些丢脸,眼神躲躲闪闪的,然后又说了芳姐儿的事,“根叔本是想让你帮个忙的,既然你不方便,我也死心了吧。”
苏泠烟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根叔,您这说的什么话?当初我落水病着了,可是您载着王婆婆去找大夫的,开了药,又是您送走了大夫的,我还没给您银钱呢,您倒是怕欠着我的了?芳姐儿来了就来了,我还差那二十文钱和一碗饭吗?根叔你…哎…”
苏泠烟赶紧把二十文钱塞给根叔:“收着,这是曹婶的。说了二十文钱的工钱,我这个做东家的哪能少了你们的?”根叔看着苏泠烟说话的模样,觉得她还真像个小大人了,说话有章法,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始终觉得不太好意思收苏泠烟的工钱,因为曹氏人已经走了,下午的活儿她可一点都沾不上边。如果收下了这二十文工钱,那对干活一整天的其他人来说就是不公平了。到时候,不仅搞得自己名声难看,还拖累了苏丫头,所以根叔觉得:说什么也不能收了。
苏泠烟看着根叔毫无想要收下这工钱的意思,于是索性就不给他了。把二十文钱收回,转身,离开时就丢下了一句话:“你不敢拿,我自己交给曹婶。”
苏泠烟来到了根叔家里,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在门口处,就看见曹婶和芳姐儿在嚼菜干喝稀粥,她们应该是想着把肉和饭菜留在今晚,等根叔回来了再吃。
“曹婶?”
曹氏听到有人喊她,就往外看去,看见苏泠烟就站在门外,便连忙去开了门。
“烟姐儿,你来这是要做什么?”
“曹婶,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你家里坐坐啊?”顿了顿,看着曹氏没反应,又说:“不请我进去坐坐?难道曹婶嫌弃我现在没爹娘,又不受家里待见?”
曹氏忙解释:“没有的事,快进来坐坐。”拉着苏泠烟的手就往里头走。
进到屋里,曹氏就有些尴尬了,桌子上就只有稀粥和菜干,又不知道拿什么来招待苏泠烟。苏泠烟也看出了曹氏的为难,便把手中的食盒放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曹婶,你跟芳姐儿辛苦做的饭菜,怎能一口都不吃就走了?到时候别人都说我小家子气呢。”
“还有,芳姐儿的事,根叔也跟我说了,过几天,我正好缺人手生产布匹,如果芳姐儿愿意的话,就来吧。”说完,又把那二十文钱掏了出来,硬要塞给曹氏,曹氏本就听着芳姐儿的事妥了,还感激着,这边又是送工钱,刚想拒绝,苏泠烟立马就说:“曹婶,你就别推了。这二十文钱,十文钱是今早的工钱,剩下的十文钱就是之前落水时根叔接大夫送大夫的牛车前。你就别推了,难道就允许你们做好事,就不允许我报恩了?”
说不过苏泠烟,曹氏只能收下了,又说:“等下我也去帮忙吧。”“嗯,曹婶,你和芳姐儿先把饭菜吃了吧。那边可等着你们去帮忙的,留着你的位置呢。”
临走时,苏泠烟又说了句:“男人有男人的活儿,女人也有女人的活儿,芳姐儿干的活少了她,还不是要别人顶上?在厨房打下手,帮忙照看孩子,也不轻松。只要没偷懒,实干,那就抵得上那份工钱。”
芳姐儿和曹氏都一脸幸福样,眼睛都湿润了。过一会儿回过神来,拼命扒着碗里的饭菜往嘴里送,真香。
下午,苏泠烟又在一旁暗中观察,看看哪个勤快,看看有没有领了工钱就想着偷懒的。其实苏泠烟中午就把工钱发了也是这个意思,总会有人想着:工钱已经拿了,活儿干得多少,天一黑,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经过这一天的观察,请谁去布庒干活,苏泠烟心中已然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