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松转回头来一本正经,认真地说道:“今天有些闷热,可能会下雨。蚊虫是较平日多些。”
说着,抬头看了看屋子里飞来飞去的小蛾子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
沉吟一小会儿,又接着说,“芳芳,你缝完没有。要不我带你们去捉荧火虫。”
“这个好,我们那儿可很少出现。”宁霖开心地拍起手来。
王维芳一边收着针线一边嘟嘴抱怨。
“你可有好久没带我去了。”
“好啦,小气鬼。今天就带你去。”
王维松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一个网杆,带着两个姑娘来到了自家房子的后山上。
当手电光一关掉,宁霖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镇住。
这是一个别样的梦幻奇妙世界,影影绰绰树林为幕。天降繁星,闪动幽柔黄光自由自在地婆娑起舞,拖着黄尾流星穿梭在粗大柏树杆黑影间,时隐时现顽皮地捉迷藏。纤细的枝条上挂着灵动宵烛络续不息,宽大的草叶间透出绿黄色晶莹小夜明珠,地面杂草枯叶上熠耀黄花闪烁。
正在迷神中,眼前出现一个发光的小玻璃瓶,瓶内一只荧火在扑闪扑闪。
这是王维松刚抓到的一只,放入瓶内就递给她。
宁霖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仔细观察这个可以发光的小精灵。
突然听到王维芳一声尖叫,“哥”
这大黑夜天的吓得宁霖打了个寒碜,寒毛瞬间立起。是否所有荧火全没了。
紧接着王维芳惊乍乍的尖利声音再次叫起来。
“哥,你快看,对面,对面,好像着火了。”
“不要乱说话。”
王维松正弯着身子,抓荧火虫。
“是真的,是真的,好象,好象是李新明大哥家。”
王维芳声音有些急迫,语气慌张。
王维松立起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对面山底看去。
只见对面山底的确有红光在闪动。
他迅速地把手电筒打开,递给芳芳,急促地说道:“赶紧带你同学回家。”
人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王维芳带着宁霖穿出山林,还没到家门口,已经听到对面有人大声地喊叫。
“失火啦,失火啦,快来救火呀”
“不得了啦,失火啦”
哭泣声,叫喊声,噼噼啪啪火的燃烧声,狗疯狂的吠叫声,回响在整个无毛沟。
宁霖抓住王维芳的肩膀,恳切地说道:“我们也去。你赶紧把家里的盆桶拿出来,在前面带路。”
这时候,火焰已经窜起一人高,照亮了房顶后山上的树一动不动,似乎在冷冷关注着一切,任由狰狞的白色浓烟从身前翻腾。树上歇息的鸟一阵鸣叫仓皇乱窜早飞没了影。
王维芳一手拿桶在前面带路,一手牵着宁霖手腕。
宁霖则一手拿盆子,一手打着电筒,对王维芳说道:“我们绕着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可能有些人睡着了,不知道。需要他们的帮忙。人越多越好。”
她们一路敲开了好几户人家门。
村民们闻听,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上衣裳,有些男的光着脖子穿着裤衩。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纷纷拿的拿桶,拿的拿盆从四面八方抄近路飞奔到鱼塘。
从鱼塘中打起满满一盆水、一桶水、二桶水,分别从刚收割了麦子仅剩下麦桩的田地田坎趔趔趄趄,小心着水一路小跑,还是荡洒着奔向火焰位置。
个个恨不得自己腿上能够长上翅膀。
那火焰是从李新明大哥家的新房左边厨房窜出。
只见李新明光着脖子从右边房门跑出来,一手抱着裹着棉被的竹席,一手提着一筐玉米。身后弟弟抱着一大堆七零八碎的东西。紧跟着与他年龄般大的两青年,有些吃力地各抱着鼓囊囊一麻袋麦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和她驼着背的老奶奶抬着一麻袋麦子出来。这可是大哥家一年的口食。
大哥已经吓得半死,腿脚发软,坐在地坝呜呜地嚎啕大哭。
他媳妇则坐一边手里抱着一岁多不停啼哭的孩子,傻傻地望着来回奔跑的人发呆,火光照得她一头蓬乱的头发通红。
只见他父亲提着一桶水奔跑了过来,直接堕在大儿子面前,声音干哑而严厉,呵斥他。
“哭有什么用。没出息的东西。赶紧救火去。”
大儿被父亲一骂,仰起糊满泪水,已看不清模样的脸,惨兮兮地哭叫了声:“爸爸。呜呜......”
见父亲转过头去不理他,边哭边站起身提起水桶直奔竹梯,将水桶举过头递给四弟。
父亲快速地扫了一眼儿媳,再抬头看了一眼浓烟滚滚被火光照得通红的新房。
这新房才修两年,背了一屁股的帐还没还清,就这么地毁了。
胃液一阵阵翻涌,心开始绞痛,两行老泪闪着火光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用手背快速地抹了下脸,颤抖的手拿起地上一空盆跑向鱼塘。
只见王维松站在靠着窜着火焰房檐边的竹梯上,弯身快速接过站在梯子上李新明四哥递上来的一盆水,这水到他手里已不到半盆。立起身用力速猛地泼向火焰,竟是那么的苍白无用。
粗大的红舌头似乎要吞食掉王维松,火星向他飞溅过来,浓烟呛得他呼吸急促。
火红的火苗越窜越高,烤得王维松脸通红发烧。眼看着火苗要舔到竹梯这边,只好下来,把梯子往右移了一点。
心急如焚的他转过身一边干咳一边冲着送水的人猛兽般撕裂嗓子狂叫。
“快点,水,水,水......你们排成一字队,水不要洒完了。快点,快点......”
在他的叫吼声中,大家都在喊着。
“排队”
“排队”
“传水”
“不要洒了”
......
一团慌忙后,宁霖和所有人都进入了传水的队伍,队伍从水塘边的李新明和几个负责打水的壮汉子一直到梯子上的王维松,大约四、五十人穿过两块田地排成了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扑火水蛇。
已经窜上一树高的火龙带着浓烟张牙舞爪,如饿狼般肆意地舔舐着房屋。噼噼的燃烧声,嘭嘭的爆裂声,叭叭的瓦片掉落破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整个无毛沟被火焰照得如白昼。
这时村长和十几个村民赶来,拿的拿水管,提的提油桶,水桶,抬着村里唯一一台柴油水泵,也赶来帮忙了。
两个壮汉子靠房檐架起一个木梯,把一根黑蛇般的管子从鱼塘拉到房顶。
只听得鱼塘边发出拖拉机般的“突突突突”的声响,好似人们发出的威风,让本不安宁的夜晚更加骚动起来。
倾刻房顶上那根黑蛇嘴里喷出碗口大的水柱。
站在木梯顶上那汉子用他那双粗大的手压着管口,只见那水柱分成几股如水枪般有力地射向那狂躁的火龙。
其他的村民加入了传水,传水的队伍分成了两组,加快了救火的速度。
满满一桶水堕压在宁霖脚背上,痛得她尖叫了起来。
“妈呀”。
“怎么了?”旁边的人问道。
“没事。”
眼里噙着泪,咬着牙,双手从脚背上提起满满一桶水传给下一个人。容不得多想,接着转身接过递过来的一盆水,又转身传给下一个人。
就这样,一桶桶水一盆盆水传递到房顶,泼向火焰。
虽然火势有些被压制住,但是那浓烟滚滚嚣张的火龙似乎还在拼命挣扎,要吞噬掉整个房屋一样,丝毫没有一点要消停下来的意思。
“好象打雨点啦。”
有人惊喜欢叫起来。
“好象是,太好了,有救了。”
有人回应着。
忙碌的人龙开始雀跃,传递水的速度竟然加快起来。
那“突突突突”的声音毅然高吭着。
倏然天空裂开,一道带着刺眼光芒的银龙一扫而过照亮忙碌奋战的无毛沟,紧接着“轰隆”一个炸雷,好似激怒了老天发出的咆哮。
豆大的雨点打在人们的脸上,手脖上,背上。
俄顷哗哗的暴雨倾泻而来。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谢天谢地,终于有救了”
忙碌的人们淋着雨,感叹着。并没有停下传水。
这时火龙已经明显小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嚣张。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火彻底的熄灭。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大家停下来,拿着空盆空桶淋着雨自发地聚集在坝子上。
只见微弱几束手电筒光圈穿过快速下落的雨帘珠子,投射在一半完好,一半仅剩几块,一人高毅立未倒顶部残缺熏黑的石板上。
这个曾经让他们拼尽竭力抢救,仅剩一半的房屋是乎在雨中哭泣。
等几个壮年汉子拿着手电走进那熏黑的石板里,把那烧出的黑坑残木碳灰翻了个遍,确认确实没有了火苗。
才大声地对着鱼塘喊着:“火熄了,可以停了。”
随急,几个嗓门大的汉子重复了几遍。
“火熄了,可以停了。”
粗旷带点松弛的声音穿过雨帘,伴着雨声,回响在无毛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