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放假前一天,三车间文书兰姐正在忙不迭地,给大家发国庆节活动的入场卷。狭小的办公室内挤满一群人,淹灭了她的头顶。
各种机器设备繁忙运转的吵杂声中,钳工组王师傅正坐在工作台前,面前铺着一张油浸浸的图纸,一手拿着一复杂工件,一手拿着一把小七精致的三角油光锉。
在她身旁两边站着两个矮的徒弟,身后站的大高个,三人正盯着她手上的工件专注地听她讲解。
“......这加工模具完全是手工活,是没有任何捷径和空子可钻。我们生产出来模具是要交给十一车间的,如果我们这一关没弄好,出了一个细微的差错,就有可能造成他们上千上万产品报废,导致严重损失。所以,我们的精度要求是要达到0.001,甚至零公差......
在加工时一定要用心,别看拿到手上是一个灰不拉机铁坨坨。但是我们要想保证质量,在精加工过程中就必须把它当成美玉来精雕细琢,当成一个工艺品去完成。需要我们在下每一刀时多揣摩,进刀速度的控制,方向力度的把握,精准测算出每一刀吃刀量......当然你们现在还达不到,但是多看,多问,多练......”
王师傅边讲,边拿着那个三角锉作试范,如何进刀精修那工件内角时,组长罗师傅走过来打断她。
“王师傅,你还不去领票?”
王师傅抬起头来,转头向右边一看是组长,笑道:“什么票?”
“庆祝国庆节活动入场卷。”
“我这儿正忙着呢,一会就去。”
“你快点,兰姐让我催你。她有事要到厂办公楼去。”组长说完甩着他那短手臂一揺一揺到自己工作区去了。
“好好。马上。”王师傅应着,对徒弟们交待几句便起身去办公室。
徒弟们见师傅一走远,没有了先前的规矩,放松下来,找着两个凳子坐在一起。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研究这个工件。
大个儿望向综合办公室方向,见着师傅背影进了门,便小声说道:“国庆节,我们一块出去玩,怎么样?”
二师兄立马来劲,一双本来就象玻璃球样的眼珠瞪得更圆更大。
“到哪,到哪?”
宁霖没吭声,手里还在摆弄那工件。大个儿便用手肘碰了一下她。
“嘿,问你呢?”
“嗯?”
看来她根本没听两个师兄在说什么。她正在揣摩,这么高的精度,如何达到?感觉比登天还难。
大个儿摇摇头,拖长了声音,把头凑近师妹耳边。
“我说,国庆节我们出去玩。可不可以?”
“哦,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一起去。”二师兄在一旁有些急了。
“到哪儿呀?”宁霖问道,但眼睛没离开那工件。
“姊妹山。怎么样?好玩,山上风景可好了。”
“哦......”
“去吧。你刚到厂,总要了解周边的环境,是不是......再说了,你总要跟我们这些阶级兄弟建立良好的友谊吧?国庆,是全国人民都在庆祝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大家欢聚一起热闹,热闹?
孤单一人过节多没劲。好不容易一年一次,下一次就不是今天。我们青春又白白流失一年,多可惜。怎么样抓住现在,当下。主要在于我们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二师兄别看个儿矮,可是个急性口舌了得之人。
大师兄在一旁不断给他点头挤眼,悄悄竖大拇指。
不过短短几句话已打动宁霖,沉思下说道:
“那好吧,我带个朋友,可以吗?”
“行,别说一个,几个都可以。美女越多越好。”大个儿刚说完,见师傅走了过来,给大家送了个眼色。
三个徒弟赶紧站起身,让师傅坐下,保持原来站立位置。继续专心听师傅传授技术。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
其实从那次宁霖参加车间合唱,尝试指挥之后,排练再未叫宁霖参与。甚至他们去参加表演,宁霖也未去,当然也没资格去。
节目表演是在职工活动中心的大礼堂,也是厂电影厅,只能容纳下一千来人。进场看表演的观众必须人手一票,历来只有领导干部、优秀骨干、表演者,还有一些退休老师傅代表才有资格。
不光是宁霖,两个师兄和几个小年青都没有票。所以在国庆要放假的前两天,车间几个小年青就商量好约上宁霖到“姊妹山”去玩。
这不才让大个儿约他的师妹。
宁霖约杨月,她却说那天有事不能参加。杨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晚归,两人很少交流。宁霖总觉着她很是神秘,但又不太好问,自想着也许是下午要观看节目吧。
又约了吴尘,她当然乐意,一口答应。
国庆节这天上午,大个儿按照约好的时间到单身楼接宁霖。吴尘则在家属院大门前等着。
等大个儿用自行车载着师妹到家属院大门时,二师兄和三个同车间的小伙子每人扶一辆后坐载着满满东西的自行车,早等在门边张望。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宁霖见着吴尘和她身边的但伟也扶着一辆自行车。这丫头,怎么又把但伟给约上了。
吴尘一见宁霖笑嘻嘻地迎上前,但伟在她身后推着自行车跟了过来。
宁霖只好一一介绍师兄们和吴尘但伟相互认识。只是在介绍同车间其他三个小伙子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压根没记他们的名字。有些尴尬地看向师兄。
二师兄倒是热心,主动介绍起来。
“我们是朋友,三车间普通工人。我身边是车工组的‘幺妹’,哈哈,长得有几分媚气,比好多姑娘都长得漂亮。哈哈......”
果真那“幺妹”看上去有些腼腆,皮肤白晰有些女孩子般的清秀。他有些恼怒地瞪一眼二师兄。就算这样看着也有些女孩气。众人都笑了起来。
“中间的是车工组的马军。”马军个子中等,倒有些粗壮,眉成八字形,脸上总是挂着笑。
指着最后一位。“铣工组的周星,人特老实,大家都叫周呆子。哈哈。”
那吴尘听着他介绍早已是忍禁不住。“大个儿”“幺妹”“呆子”都是些什么外号,这个宁霖的二师兄与自己一般高,是不是应该叫“矮个儿”。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众人齐看向她,倒把她自己弄得傻眉傻眼,很不好意思。
原本那五个小伙子因宁霖参加,满心欢喜,结果杀出个程咬金,大家兴致降了不少。
那但伟可是在厂办公大楼上班的团委干事,这已经拉开了距离。而且人也长得这么精神帅气,更是自渐形秽。而那吴尘莫名地笑出声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
但伟似乎看出点什么,伸出手来很绅士地一一与五人礼貌友好握手,算是认识。
便笑着说道:“我也刚下厂不久,对厂里环境不是太了解。要不,你们在前面带路。”
五个小伙子见但伟也还亲近,没什么大架子。心情放轻了许多。最主要的是那吴尘坐他的自行车,看样他俩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宁霖坐在大师兄自行车后座,打头阵,后面跟着五辆自行车向着姊妹山方向驶去。
都说秋雨绵绵,还好节日前一天,雨水停了。
虽然今天没有阳光,但是两车宽的柏油路面倒是干爽。这条路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只有两边的梧桐树时时飘下落叶,铺在地面。
六辆自行车自由地驰骋在这平垣大道上。虽然自行车带起的秋风掀起头发已经有些凉意,但是大家都穿上了外套,只会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和清爽。特别是一路上随处可见行道树下,路边的白色紫色野花盛开,远处成片金色稻田,让人身心放飞。
不知谁起了个头,五个小伙子扯着,故作沙哑掉着嗓子合唱。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调跑偏到云层,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放浪无羁的歌声,酣畅淋漓地呐喊他们的青春。
两个姑娘被充满荷尔蒙狂野的歌声包围着,又飞驰在宽阔的道路上,任由风吹面,满眼秋色变换,心中自然欢跃,惭惭地已经喜欢上这个地方。
但伟在他们后面,有些好笑但也羡慕他们的放纵,羡慕他们的无拘无束。
此时,他的内心也在跟着哼唱。脸上露出少有的纯净笑容,双脚用力蹬着自行车,紧紧跟着,可不能掉队。于是屁股离座站立身子猛睬两下,嗖地一下,跑到宁霖他们前面去了,吴尘转回头冲大个儿他俩做着鬼脸。
毕竟是练过,自然体力好。不过但伟并不想在宁霖的前面,他想在后面远远地欣赏。于是又放慢了脚步。
眼看着宁霖他们追了上来,那吴尘使命拽着他的衣服急得尖叫。“快,快,他们追上来啦。”
就这样,两辆自行车跟比赛是的,一会这个追赶上前,一会被那个反超,弄得两个姑娘在后座干着急。
当自行车队来到这条柏油路左手边出现岔路口地方,停了下来。
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到这儿断了,也就是柏油路尽头,前方是一片荒地。再远方可以瞧见延绵的姊妹山脚,而那两个看上去相望的山峰更加地高大。
最先到的马军,一只脚撑地,一只脚搭在脚踏板上。回转头来见所有的人都到齐,便对后面的人说道:
“要进入小路了,路面不是很好,大家小心点。特别是后座有女生的勇士们,考验你们技术的机会来啦,可别把我们小仙女们给摔痛摔伤了......大个儿,行不行哟。不行,换哥们我们来。哈哈.....”
后面的几个小伙子跟着朝向大个儿方向望去,笑了起来。
大个儿并未理睬他,只见他这时双脚撑地,左手指着那条向左转的岔道远方对宁霖说道:
“这条路直通到厂区后门。看见远处的围墙了吗?”
宁霖顺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是的,正如他所说。这条岔路没有行道树可放眼望向很远,依稀可见一片树林中时隐时现斑驳的白墙影,弯延的柏油路消失在那片林中。
身后的吴尘听着大个儿的话,也转过头去。没等宁霖回答,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发现了。
“看到啦,看到啦。哇,这后门在这儿呀。也太远了吧。但伟,你知道我们厂区有这么大嘛?”
“我也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但伟,看向厂区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马军和几个小伙子说笑几句,也算是顺便休息小会。他便第一个骑上前方只能通过一辆自行车的土路,路面不平整,自行车有些颠簸,严重地方屁股被颠离座垫弹跳。
二师兄上了土路后,轮到大个儿,看起来他有些吃力,心里正苦着呢,既担心把宁霖给摔倒,又小心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和小坑。
“你把我抓紧哈。”手心里早是一把汗。还好,自己腿长,实在不行,随时准备好双脚着地的准备。
“我没事,你放心骑吧。”话虽如此,其实,宁霖的内心还是多少有些紧张,探出头看着路面。
这土路的两边凹下去大约有半人高,全是荒地杂草丛生,随处可见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水坑,不知是沼泽地还是旱地。
吓得吴尘早已是花容失色。紧紧双手环抱但伟的腰,心里踏实了不少,但是还是紧张地一声也不敢吭。
其实,这种路对于但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训练时比这更危险艰难的条件都遇到过。只是见着前面宁霖那辆车上蹦下跳东歪西扭,着时有些紧张,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一不小心那车就翻下沟去。
那幺妹和周呆子且驶在后面,以免有什么意外有个照应。
好在土路并不长,大家很顺利安全驶过。前方已经无路,只见着一大片发白的鹅卵石和大石头。这时有股清凉的河风吹过来。
宁霖和吴尘跳下自行车后,已经是迫不急待地奔向那小河沟去。
几个小伙子在后面卸下自行车上带的锅碗瓢盆调料。但伟在一旁帮忙,这才知道,他们是准备好来这儿野炊,自己竟然什么也没带,心中自然有几分不好意思,显得有些不自在。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年青小伙子刚上班不久,年龄并不大,哪有那么多心思,纯静的心正如那小河沟里清澈见底的水,明镜似的。无人会计较。
小伙子们不但带了炊具还带了鱼网。等他们到河边,两个姑娘早已是各找了块平稳的石头,蹲在上面相互嘻水玩耍着。她们身边浅水区石子旁边,可瞧见有棕红色的小螃蟹爬过,河水里随处是一条条畅游小鱼儿摇摆着尾巴。
小伙子们已经分工好,下河网鱼,找石头搭灶,找干柴。
大个儿和“幺妹”负责下河网鱼,两人把裤腿卷到膝盖上,一人拿一头鱼网走到河中。
秋季,枯水季节,这小河沟并不深,最深处也就水面齐膝。河沟也不宽,也就跟那柏油路差不多少。
只见他俩各站一边同时下网,然后往前一搂,提起鱼网,竟然里面有几条手指大小的花色小鱼儿,在活蹦乱跳拼命地摆动着小鱼尾,想要挣脱那鱼网。
“这么简单,就可网鱼。”宁霖惊喜地欢叫起来。
“是的,就这么简单。”大个儿笑道。“要不要试试?”
“太好玩啦。我要试试。”说着,脱下鞋袜。踏入水中。一股透心凉从脚底直窜全身,不禁打个冷颤。
虽未入冬季,但这秋季的山沟里的水肯定有些寒凉。但是并没影响她捕鱼的兴致。
慢慢适应了水温,那清凉涓涓流淌的水流从脚上肌肤滑过,偶尔一条小鱼儿调皮地从小腿间穿过痒痒的。
那宁霖从大师兄手里接过鱼网,不禁问道:“这鱼儿不怕人吗,就在我脚边窜呀窜的。我们就要网它,都不跑吗?”
大个儿和那幺妹一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大师兄笑道:“这鱼就是傻呀,所以当地人都叫它莽子鱼。”
“莽——子——鱼?有意思。”
宁霖笑着与那幺妹撤了一网,又网了几条起来。
“果然是莽子。”
这可乐坏了宁霖,便冲着岸上喊道:“吴尘,快下来网鱼。好多鱼,真好玩。”
那吴尘正与但伟蹲在岸边搬小石头,寻螃蟹,哪儿顾得上网鱼。想那螃蟹也是莽子,两人基本上一搬一个准,石头下趴着小鹅卵石籽大小的螃蟹,也不知躲藏。
没多大会功夫,宁霖他们网了小半盆小鱼儿,吴尘他们也差不多抓了小半盆螃蟹。
这边其他人早已搭起灶,架好了锅,旁边堆了一大堆柴火。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寻得,应该是涨水时从山上冲下来的吧。
这会儿大家已经开始除去鱼的内脏清洗螃蟹了。
两个姑娘忙活玩耍一歇,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来。这才开始环顾欣赏景色。
小河沟对面,铺着白色干净的鹅卵石河滩直抵姊妹山脚。墨绿色的山上随处可见,这一丛绿,那一丛黄,再往远处又一丛红。山顶依然薄云缭绕,一条云带缠着两姐妹对望的山锋,好似共披一条长丝巾紧紧相连,不愿分离。
宁霖看向那些忙活的伙伴们,这才小声问吴尘。
“你和但伟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叫上他?”
“大家朋友麻,一起玩玩。他不是也没来过吗?”
“这样不太好吧,大家都不太熟悉?”
“不熟?人家可教你下棋来着。你可真个忘恩负义的人。嘻嘻......”吴尘笑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什么意思呀?”
“算了,不说这个。你说,你俩是不是好上啦?”也没等吴尘回答,继续说道:
“向桦可是提醒你了的哟。可不要陷太深。”
“知道啦。有人来啦。”
吴尘笑着跳下石头,跑向那正在油炸小鱼儿的锅边。早闻着那鱼香味流口水了。
二师兄端了一小碗给师妹送过来。
宁霖从碗里拿出一条包裹面粉油炸金灿灿的小鱼儿,咬了一小口。师兄问道:“好吃吗?”
“嗯,真的好香,好好吃哟。”
宁霖没说错,这么清澈水养出的没有受到一点污染的野生小鱼儿,的确是人间美味,她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酥脆的油炸小鱼。
二师兄见师妹一人,便坐下来陪她。
宁霖一边吃着小鱼,一边盯着河对岸山脚下,几只小鸟在黄萎白尾的斑茅草和仅剩下褐色枝条的枯木丛中穿行飞舞,追逐停留,在这安静的旷野中,发出的啭啭啭如银笛般鸣叫声越发的清脆悦耳。
忍不住感叹道:“好好听。”
师兄向着她看的方向望去。
“那是画眉鸟。我们经常上山逮鸟。拿回家给老爷子养着,没事遛遛玩。”
“画眉鸟?可惜太远,看不清长啥样。不过,听名应该好看吧。”
“嗯,好看。画眉,画眉,其名来由,其实是它眼睛有一圈白色羽毛拖着长尾,犹如你们女生画的眉纹般漂亮。”
“难道它们也象莽子鱼一样笨吗?很好抓吗?看着挺机灵的呀?”
“哈哈,我看你是吃了莽子鱼,脑袋才有这个奇怪想法吧。”师兄忍不住笑道。
看着师妹一张认真的脸,越发的可爱。
“其实抓鸟是要讲技法,还要准备工具。我们车间抓鸟能手算是黄菜花了......”
“黄菜花?”宁霖听到这个名字转回头看着师兄,打断了他的话。
“你见过。”
“我?见过?”
“对,就是你上班第一天,到我们组来......”
“想起来了,对,我是见过。不过名字也太搞怪。他爸妈给取的......”想着这名就想笑,实在是太土,一个大男人用这名。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
“那是你不知道,黄菜花,这名可大有来头。”
宁霖好奇地听着师兄龙飞凤舞地讲述,甚至忘记了美味的小鱼儿。
“两年前,黄菜花还在五车间上班,喜欢上同车间一位长得好看的女生。送礼,托人,买花,表白,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白搭。人家女生没看上,不接受。
那时黄菜花技术好,厂先进,心里可骄傲着呢,越不答应越要弄到手,否则脸上挂不住呀。
于是有一天半夜,他一人偷偷守在转盘处,等那女生下夜班时,嗖地从黄葛树后跳下来,拦住她。你想大半夜,夜深人静路上无一人,伸手不见五指,差点没把那姑娘给吓半死......”
二师兄瞧见师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着惊慌,便卖起关子来,故意“啃”一声,从碗里拿起一尾鱼,放嘴里慢慢地嚼着。
宁霖有些急了,“别光顾着吃。继续,继续。”
师兄有几分得意地清清嗓子继续讲述。
“他直接上前,双手抓住那女生的肩,强迫人家答应交朋友。那女生定睛一看——黄菜花,早已不害怕。很是气恼,说什么都不同意。黄菜花急眼啦,突然从裤腰上抽出这么长......”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威胁她:不同意就一起死。女生并没理睬他手上的刀,平日里见他为人还不错,双方父母都认识,也不会真动刀子。所以还是不屈服。黄菜花急了,伸手抱住那女生就是强吻,女的拼命反抗。两人在抓扯过程中女生的脸竟然被剐了一刀,流了一大滩血。
黄菜花一见血熊了,自己也被吓傻,赶紧扔了刀。那女生趁机呜呜地哭着跑回家。女生是厂中干子弟,父母怎么可能放过伤害自己心爱的女儿的人,独女呀,宝贝。
黄菜花这下惨了。虽说女生伤口不深,又是在扭打过程中不小心伤着。但是伤在脸上,人家父母不依,说是破了女孩子的相,嫁不出去。必须让黄菜花担责。又担心他再去缠着女儿。所以就以强奸罪告到派出所,最后以强奸未隧罪判刑。”
师兄无奈地摇摇头耸耸肩,又吃了一条小鱼。
“后来呢?”
“这不才放出来,回到厂还不到一年时间。坐了一年牢,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没了先前的自信,有些玩世不恭。还是他一夜白了头的老父亲,厚着老脸给我们车间刘头说了不少好话,一把鼻涕一把泪,才感动刘头,同意收留黄菜花。”
宁霖回想起那天报到,听到办公室说话声好象黄菜花是怕主任,原来是这个原因。再一想应该是坐了一年牢,技术上生疏不少,所以出了不少废品吧。
吴尘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在他俩身后问了句。
“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啦?他们还有往来吗?”
“啧啧,你们这些女生......唉。”师兄欲言又止。
“那个女生在去年就已经嫁人。脸上留下很小的印迹。不注意看也看不出来。怎么可能还有往来。吃一堑长一智,谁还是傻子呀。啧啧,你们这些女生莽子鱼吃多了。哈哈......”
“说了半天,这跟他名字有什么关系呀?”宁霖疑惑地问道。
大师兄从身后接过话。
“就因这个事,被一些人传得跟采花贼似的,说他强逼那姑娘要奸污她,说他平日里到处戏逗女生,本就是一个心术不正混世魔王,无学无术混混。他本姓黄,说他是采花大盗,采花采花,最后直接叫他黄菜花。他也习惯这个称谓。反倒大家忘记了他的大名。”
果然是人言可畏,宁霖这才想起在学校听说的传闻,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一回事,只是传到学校演变成了,那女的被杀了十几刀,黄菜花就是一个杀人狂。
心中有些沉重,竟有几分可怜起黄菜花来,没了先前的厌恶感。唉,传言,又是传言,可以淹死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自救爬出来,呼吸通畅。忽然想起莉莉,心中自是又一阵伤感。
但伟在一边见着宁霖神色从好奇到凝重,便走近说道:
“这个事,我也听说过。没有那么玄乎夸张。事到是有。宁霖你们以后在一个车间要相处,这个事建议以后最好少议。”
那但伟的话倒是把宁霖拉回现实,听话地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按理今天不应该聊这事。心中不免对黄菜花有些歉意,脸上有些火辣微红,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说着话,那边幺妹呆子马军早在鹅卵石上铺了一张油纸。不但摆上了两小盆新鲜的油炸鱼油炸螃蟹,带来的一大盘卤肉,还有炸鱼的油煮的一大锅面条。当然少不了啤酒饮料。
在这宽敞的天地之间,依山傍水,吹着秋风,听着鸟鸣水声,闻着鱼香,吃着酥脆油炸螃蟹卤肉面条,美女俊男相聚一起,人生何其美妙惬意。
这就是青春,任由迷惘繁杂世界消失在旷野中,随那潺潺涟漪清爽的河水而去。
七个年青人围着油纸坐在圆滑白净的鹅卵石上,没有尖锐棱角的刺痛感。因为这些鹅卵石被河流冲刷日久,而磨去了原有的模样,变成现在这般成片叠加,偎依相处,筑设静谧美丽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