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五十来岁老厂长,坐着也能看出气宇轩昂,夏林飞倒是吸取了他的高大身板。老厂长习惯了老婆的挑剔,不以为然的继续喝粥。
“我管,儿子要听我的才行呀?”
“他不听你的吗?上次那姑娘你不是成功打了个漂亮仗吗?”
“这,你也知道啦?”林飞妈惊奇地问道。
“什么我不能知道?你弄得惊天动地。”喝了两口粥,嘴里嚼着馒头继续说道。“儿子大了,有些事让他自己去处吧。”
“你又不关心。我是他妈,还管错了?”
“没有,你管。只是动静小点,不要让全厂都知道,将来你是个恶婆婆。”
“你说什么?我不管了。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管。”
“行啦,不要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夏厂长吃完饭站起身来,努力挤出笑道:“把我公文包拿来。一上班,有个紧急会要开,不能耽误。你想怎么管,怎么管,但还是那句话,适当。”
“这才吃多少,什么会这么急?”
“关于职工的切身利益的事。唉,要改制啦......”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有些话不能给老婆说,这厂里还没正式公布之前,涉及到职工利益的事,妇人的嘴把不住,到时别给自己捅马蜂窝。虽然有些事一个人憋心里苦闷,在亲人面前也不敢随便,这就是当领导的孤独悲哀。所以十个领导九个额头高,锁问题秃的。
老伴出门后,夏林飞妈妈收拾完厨房,也拿上菜蓝子出门。
一边下楼一边心想着,这一段时间,至从自己找了那宁霖后,儿子倒变了个人似的,成天也不出门,听说推了许多出差的工作。以往担心他跟着强子那帮小青年学坏,现倒好,强子在楼下吹过无数次口哨,他也不答理。好长时间也没听着那熟悉的口哨声,反倒有些紧张。这孩子别憋出什么病来了。这次,夏林飞主动申请出差,看样心情大好。这孩子应该是正常了。
刚下石梯经过处长楼,碰上廖处长的老婆小陈。
“林飞妈,买菜呀。这么巧。我也想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菜。你看这九月了,太阳还这么毒辣。”
林飞妈看了看天,优雅地笑笑。在外,她要保持厂长夫人的气度。
小陈继续热情讨好地说道:“你听说了吗,今天分来的大学生中,有一个漂亮妹妹,大家都说是厂花。我觉得吧跟你家林飞挺配的也。比那个宁霖强多了。毕竟是重点大学出来的,素质在那儿摆着的。你说是不是?我们林飞一般的人哪配得上。”
小陈心地不坏,对于宁霖的事,她有些愧疚夏林飞,因为自己的多嘴,拆散了他们。每每在路上看着不修边幅的夏林飞,总是绕着走,躲闪不及。这次倒是真心想帮帮厂长夫人。
林飞妈眼睛闪了一下光,随即恢复常态。“是吗?我们家老夏说啦,儿子大了,自己处。我们当大人的管不了。也不管啦。再说了,只要姑娘人品好,管她什么大学不大学,那不重要。”说着,只管往前走。但是小陈的话已经进了她的脑底。
“你说的话,那是当然。”小陈一张平脸堆满了笑,不住地点头。但心里却在偷笑,当我是傻瓜。
紧跟上前两步,看看周边无人小声说道:“林飞妈,你听说了吗?”
“什么?神神秘秘的。”
“听说要改制啦。”
“改制不很正常吗?”
“这次不一样,可能好多人没工作。”
“不知道。你别瞎说。我们家老夏从未提过。”
“是吗?哦......”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可能是谣传。我们小廖也没说过。”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可是:还是我家那口子好,什么都对我讲,这事肯定少不了,等着瞧。想着,又嘻嘻哈哈提别的事了。
这会儿三车间综合办公室,苏组跟宁霖正聊天,故意将话引到了王维芳身上。
“宁霖,你那个好朋友小王谈朋友没有?”
埋头整理资料的宁霖,没抬头回道:“不知道。没听她说起过。应该没有。”
“长那么漂亮,还没朋友呀?年龄也不小了吧?”苏姐估作惊讶问道。
宁霖抬头笑道:“与我同年。这什么年代,与你们那时一样,结婚生子是第一吗?过了二十就是大龄青年了吗?不要用平光眼镜看我们。”
苏姐有些心虚地笑道:“那到不是。你看这厂,没个娱乐的地方。开门见山见地,没个商场,没有公园,看个电影还得到周未。我们那个年代,看电影还是露天几个月一场,除了快点结婚,还能干什么?生子有个寄托,把孩子培养成人,就是这人生中最大的任务,最大的事啰。确实,哪象你们,看这个书,写那个的。羡慕呀。”
“你也可以呀。”
“算啦,让我做那些,好比让我穿大喇叭裤难受,不自在。费那眼神,还不如打点毛衣,扎扎鞋底。”
宁霖已经整理完资料,拿起文件夹,起身笑道:“改变观念,现在是新时代,还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苏姐,我上办公楼拿文件去了哈。”
“去吧。”苏姐和蔼地一笑。暗暗叹息,这姑娘也不错。可惜呀。
宁霖刚一离开。苏姐起身进了隔壁工艺组。直接走到背对门站着描线的王维芳身后,看着她身前描线板上的图纸。从工人干到出纳,二十多年,对于工艺图纸还是能看懂一两分。
“苏姐来啦。”工艺组的其他小青年招呼道。并没有抬头,继续趴桌上绘着图。
王维芳这才发现苏姐,转过身,笑道:“苏姐找我吗?”
苏姐盯着王维芳那双扑闪会说话的大眼审视小会儿,才笑着点点头。“你这会儿方便吗?”
“嗯?”王维芳有些懵。
“我找你是有点事,方便的话,上我办公室去。”
王维芳寻了下办公室,没见着组长。便答道:“可以。”
内心有些忐忑,琢磨着自己新来乍到,会有什么事,不会是什么坏事吧。随苏姐进了综合办公室。
“宁霖呢?”
“她去拿文件了。你坐她凳子上吧。”
“不用,你有什么事吗?”此时的王维芳有些迫不及待。
“好事,好事。”热心肠的苏姐给王维芳倒了一杯水。
王维芳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宁霖位置上。把杯子放下,拿起一支圆珠笔,在手指间旋转。
“什么好事?”
苏姐只是盯着她看,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