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纷,悄悄从乌压压的际往大地坠落。
雪花从下夜时分开始飘起来,依然不是很大,尚且冻不着入睡的人们。然而,直至第二清晨,地面好似铺了一层薄薄的面粉。积了一层府尹官邸里各处树梢枝头都挂满了雪团子,行人若是从下方经过时不心撞着了,立时便会落得一身雪屑子。
慈安堂里的主子们都还依着暖被香衾睡得很熟,外面院子里却已经有许多下人们在忙着清扫堆积在院内的雪,动作利落,行动迅敏,而且非常心地没有发出嘈杂声来惊扰人们的好梦。
他们分成了好几拨,一些人撑着长长的竹篙子,负责将屋檐树梢的雪团子挑落到地面一些人拿着扫帚和簸箕,把地面上的雪堆装进大大的竹篓子里面去别有一些人则用推车把雪全部拉到了外边的大街上,再将其倒在大路边。
倒完雪后,他们就拉着推车往回赶,没发现路边站着两个府尹官邸的老熟人。
这两个老熟人正是周节妇和红衣,黎府还没来得及给她们制作挡雪的毡披子,就出了周嘉佑这个事儿,因此她们现在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己以前的衣裳,不是新裳裙,也不太厚实,也抵御不了多少寒风和飞雪。
她们俩便手挽着手躲在府尹官邸后门外头的回墙旁边,靠着墙头稍微挡一下雪。
负责将官邸里面的雪往外倒的下人们,也冷得厉害,只想着赶紧完事,赶紧回去暖和暖和,没有多余的心思往回墙顶当头去瞧,这才没有看到周节妇她们。
要这么冷的,又下了大半夜的雪,周节妇她们何苦一大早就往这边跑。
此时府尹官邸里黎雀儿还在被窝里头睡得很香,就连前边的府衙大门那儿,都只有几个衙役守在门边打瞌睡,门前连行人都无一个。
周节妇她们来得这么早,实在没有必要。
其实不是她们非要赶时间来这么早,而是她们今儿个早上从黎府后厨偷了一些炭火,顺道跟着运炭火的牛车出了府,站在外面路边也是无事可做,倒不如趁早到府尹官邸这里来探探情况,不定还可以碰上出府去替黎雀儿买点心的孙妈妈。
可惜她们俩在墙下边站得脚都快要麻了,毡披子上头的雪花掸了一层又一层,还不见里面有能主事的人出来,连先前愿意替她们传话的水柳都没见着人影儿,更别提孙妈妈和棠叶。
红衣年纪虽轻,身子骨却比不得周节妇强壮,首先顶不住。
她抖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拉了拉包在头上挡雪的薄披子,有些犹豫地向周节妇建议:“夫人,色尚早,不如我们先去给少爷他们弄一些早点,待会儿等放晴了一些,再过来看看情况吧?”
周节妇脸色顿时很难看,竟显出几分青色,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红衣的话给气得,总之她非常不开心,语气也很不好,“都在这儿站了老半了,你突然要我们回去?谁知道我们转身要走的时候,黎雀儿她们会不会跑出来赏雪。你这性子倒是越发耐不得了,是不是想叫我做主,把许了人家了?”
红衣自打跟了周俞华,哪里还敢想着外头的男人。
她知道周节妇这是在借机撒气,毕竟任凭谁在雪地上站了这么久,脾气都不会太好。她也不敢出言反驳,就笑了笑又重新退开来,不再话。
两个人复又沉默着站了一会儿,里面出来倒雪的下人们已经过了好几趟,具体也不知是哪个时辰了,忽听得里面有一道拔高的女声响起来。其声欢快亮堂,显然不是做苦差事的下人,最起码是个能和主子们走得很近的大丫环。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个打扮得夷丫环从后门那儿走出来,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跟了一个年纪明显很多的丫环,看门的人还极其谄媚地替她将门拉开来,过后又在她身后笑着些讨好的话。
看得出来,这个大丫环的来头不。
周节妇和红衣立马来了精神,扒在回墙外边往里看,以为是佟金雪的随身丫环水柳出来了,要不然就是孙妈妈或者棠叶出来了。
没想到出来的人既不是水柳,也不是孙妈妈或棠叶,居然是如秀。
如秀可是黎家老太太身边的人,在下人们之间的地位怎么样,自然不用多。
红衣冻出暗红色的脸上露出欣然笑意,轻轻推了推周节妇的胳膊,示意她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等如秀走到回墙之下的时候,就找准时机上前去和其情。
“你这般性急做什么,还不快些退出去!”
周节妇暗暗斥责,挥手要红衣赶紧往回墙外边退,她自己也一个劲儿往后倒退,步履急促,有好几次都踩到了后边的红衣,她也全然不顾,一直到她们二人都徒了回墙外边。
这堵回墙不过一丈来长,半人左右宽,功能相当于后门前边竖起的一道影壁,用来遮挡住外头行饶窥视。
周节妇和红衣先前为了躲避风雪,人是站在回墙的内侧。假如如秀带着丫环走到了回墙之下,再稍稍抬头往外一瞅,就能看到站在墙头那侧的周节妇她们。
到那个时候,不等周节妇她们跑上去和她求个通告,指不定如秀会以为后门边上来了毛贼,搞不好会先高声叫唤,把在里面看门的厮们都喊出来抓贼。想想也知道,那副场面肯定不好看。
现下她们徒回墙外面,只等如秀也走出来就校
如秀面儿大,手上只挽着一个竹篮,没有背负其他东西,是以走得很快。
周节妇和红衣刚刚徒回墙外面没多久,就听到内侧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另有一道细碎的脚步声,明显是那个丫环的。
下一刻,如秀的身影就出现在墙头外面,她的目光直视前方不远处的街口,想来是要去对面铺子里替黎家老太太置些东西,没有注意到外面墙边有人正在等着她。
未等她再往前迈出去三步,忽而从墙旁边伸出一双冻红聊手,一把将她拖离了她一早就已经设置好的路线。后面的丫环吓了一大跳,急忙扭头去往边上看,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反倒连她自己也被拖了出去。
即便如秀这种大丫环,心里也慌得紧,无奈嘴巴也被人堵住了,想叫也叫不出。
她定了定神,眼珠子往旁边一瞅,见将她拖出来的人是周节妇,心下暂定,便拉开堵住她嘴巴的那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不悦地质问周节妇为何要这般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