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街边人头攒动、男子成群,不断投射上来爱慕且炽热的目光让江徵歆感到皮肤发烫,如被火灼。
她手扶额头,无奈叹气道:“真不该和你一起出来吃饭。”
对面的苏曼罗眉眼含笑,纠正道:“不是不该和我出来,而是不该坐在窗边。”
“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找我,没有提前和陈掌柜打招呼,只剩这个位置了。”
其实江徵歆每次与苏曼罗出来,都会有无数男子目光相随,毕竟京城第一美人已经成为了老板,不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了,所以没有人愿意错过一睹芳容的机会。她本早就习惯了,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才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你的事我听江公子说了,他担心你一个人憋坏了,让我带你出来散散心。”
江徵歆耸肩道:“我还挺好的,怎么会被憋坏呢。”
苏曼罗掩嘴而笑,一副看透了她的神情:“你这个人一点也藏不住心事,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亏别人还觉得你聪明,在我看来却傻得很。感情上更是,谁告诉你喜欢人家就要跑去做那些傻事的?”
“唔?”江徵歆眨巴眨巴眼,有些茫然地问:“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对他好吗?”
苏曼罗摇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不求即得,弃如敝屣。”
说着,她抬起皓腕从浓如黛墨的云鬓上摘下一只珠花,随手扔出窗外,立时引起街上哗然一片,男子们拥上前去争抢,竟如在抢夺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看到了吗?男人都是这样的,对于得不到的人,一枚珠花、一只手绢、甚至一根头发都是好的,像你那样直接把一颗心捧过去,人家只会不屑一顾。”
“”
江徵歆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没准他们只是以为你扔下去的首饰比较贵而已。”
苏曼罗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还很多事以后慢慢会懂的。”
她只是轻轻一笑,楼下立时有人喊道:“哇!苏姑娘笑了,她笑了!真是太美了!”
“倾国倾城,花中魁首名副其实!”
“我若是她手中的酒杯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就可以碰到她的丹唇了。”
“哈哈,我更愿能化作杯中酒,酥透美人骨。”
说着说着,竟还有人开嗓唱了起来
“仙子娇娆骨肉匀,放心共醉碧罗茵,情深既肇桃园会,妙蹙西施柳叶颦”
一人来唱,万人附和,侧词艳曲,不绝于耳。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江徵歆再也忍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下面喊道:“马上就要科考了,你们不在家中用功,居然跑来唱这些靡靡之音。”纤纤玉指点了点下面的人,“你南平候长子,你魏国公家的小孙子,还有你户部侍郎的外甥,我认出你们来了,再不回去好好读圣贤书,就告诉你们的爹爹和老师去,还要让考官给你们减分,减分!”
“”
江徵歆这话果然很具威慑力,楼下的歌声戛然而止。
被点到名字的那几个人生怕被父亲知道后打断腿,更怕因此被写上科考的黑榜,赶忙提着衣摆逃也似的跑掉了。
带头起哄的几个遁了,剩下人担心被认出来也掩着面匆匆散了,心中还不住揣测着江家小姐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呀,脾气这般大?!
苏曼罗虽知江徵歆生气是因为心情不好,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奶猫,实在可爱得紧,一点也为她难过不起来,大笑着将酒杯递给她:“好啦好啦,别气了,还是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江徵歆气呼呼地坐下,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这些天来,她从没想过要借酒消愁,但此时有朋友在旁,又被刚刚那些轻佻之徒激起了怒火,想着倒不如一醉方休,没准真能让人忘忧忘愁,于是便敞开了与苏曼罗对酌起来。
酒喝到最后也不知解了几多愁,反正两人是都醉了,就在崇华居的客房歇下。
江徵歆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拽着衣襟拎起来摇了摇。
“喂!醒了没?再不醒本教主可要把你泡进酒池子里做药酒了”
迷迷糊糊间,江徵歆半抬起眼帘,无力地眨了眨。
明明记得闭眼前还是红罗帷帐,馥郁香芬,怎么再睁开就变成了青石砖顶,铁血腥气?
她整个人还是醉的,根本反应不过来此时的情况,只看到一张邪魅的笑脸凑近,在眼前愈放愈大。
“无泪先生,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既低沉又蛊惑。
“”
“哇”
江徵歆看着那张惊世骇俗、美艳绝伦的脸,一下吐了出来,满肚酒水全都吐到了拎着她的红衣男子的身上。
“”
红衣男子一下愣住,面上血色尽失。
像被寒风吹过的绝美彼岸花,一夕凋零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江徵歆,她被扔在马车上颠了一路,又闻到令她不适的铁腥味,最后被人拎起来猛摇。
吐
理所应当。
晃荡酒瓶子还洒水呢。
虽然肚子里的酒被一滴不剩的吐了出来,但江徵歆并没有清醒,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对方又是哪根葱,顺势拽起红衣男子的宽大袖摆给自己擦了擦嘴。
红衣男子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抽回神来,一时间忘记躲闪,就又被弄脏了袖摆。
活到现在,他的身上只沾染过敌人的鲜血,留给对方的也是残忍与冷酷
如大漠中的孤狼,草原上的飞鹰
令人惧怕的存在
而现在,他就像木桩子般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过了一会,红衣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拎着江徵歆的手,然后瞪大眼睛去看身上的污秽之物。
“哎呦”
江徵歆被摔在地上,叫唤了一声。然后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沾上,她满意的笑笑。
“臭。”
捏着鼻子,江徵歆指着红衣男子嘟囔了句,然后一脸嫌弃的往后挪,等离对方远了些,就又伏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睡?
她居然有脸睡?
还睡得那么踏实?
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吐过的焱烯已经有了要杀人的冲动,若不是嫌弃自己一身污秽他早就拔刀砍了江徵歆了。
管自己是不是有求与她。
焱烯指着旁边已看呆的门徒大吼:“本教主待会要亲自杀了她,你们给我看好了,我回来之前她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们都下锅炸了!”
说罢,长袖怒拂,转身去换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