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江徵歆醒了过来,这时迦羿已经离去。
想起醉梦中听到的那些话,江徵歆翻来覆去无法继续入眠,索性坐起身来,倚在榻上翻看鹿皮卷。
不知不觉中有人走了进来。
由于夜很静,帘子被掀开时发出的窸窣声引得了江徵歆的注意,她抬头看去,发现了帐内的黑色身影。但是她看不清对方的脸,想着这个时间迦羿也不会过来,于是充满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脚步一顿,万万没有想到江徵歆会认不出自己,像怕吓到她一般站在原地,温柔地道:“是我,洺玥。”
江徵歆的心猛地一震,再听到他的声音,她的鼻尖有些发酸,好想像以前那样扑入他的怀中,把这些日的心酸、委屈、害怕、思念全都发泄出来。
但是她没有动,怔怔地坐在原处,因为她没有立场再去依赖这个人。
江徵歆轻声道:“对不起,光线太暗我有没认出来。”
洺玥走到她面前,忍住抱住她的冲动,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才找到你。”
昨日收到消息后洺玥就日夜兼程赶到这里,但因线人并不能确定所看到的女孩就是江徵歆,所以他才夤夜潜入逦**营确认对方的身份。
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才又终于重新跳动。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他们待你不好?”洺玥皱眉问,“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
“我很好。”江徵歆打断他,“他们待我像客人一样,我并没有受伤。”
“真的吗?”
“嗯,真的,是我吃不惯军营的饭菜才瘦了一些。”江徵歆毫无破绽地撒着谎。
洺玥听她这么说微微舒了口气,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现在离得这么近,江徵歆能看出洺玥比自己瘦得更多,不由得十分心疼。
为什么他会憔悴成这样?
难道
“冰姐姐?冰姐姐她怎么样了?”江徵歆焦急问道。
“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那孩子呢?”
“孩子没有了。”
江徵歆:“”
震惊之后是无声的叹息,她安慰洺玥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孩子还会再有的,你不要太难过。”
洺玥知道她误会了,但没有解释,说道:“我现在带你回家吧。”
听到回家二字,江徵歆陷入了沉默。
而后她低声拒绝道:“我不回去了”
“”洺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江徵歆无法解释这一切,因为洺玥并不知晓她换了解药这件事。如果跟他回去他肯定会知晓一切,那么他和冰轻绝的余生或许都不会轻松自在。
而且她更害怕的是让哥哥知道自己还活后再令他陷入绝望,他已经付出的够多了,不应该再承受这样的打击。若这件事最后导致哥哥对洺玥心生芥蒂,那真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将真相永久封埋。
良久,她想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江徵歆低声说,“要为他留在这里。”
听到这个答案,洺玥心中猛地一绞,不由自主垂落眼眸低下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应该为她高兴,即便心已痛到极致
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洺玥的唇畔已露出强作的笑容,轻声问道:“他待你好吗?”
江徵歆亦是强作欢笑:“嗯,很好。”
她想,这样的答案应该能让他毫无任何负担的和心爱之人成亲了吧
洺玥隐忍着落寞和苦涩道:“嗯,那就好。”
而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心痛到连轻微的呼吸都会觉得撕心裂肺。
直到烛火哔剥作响时二人才回过神来。
洺玥说:“如果你愿意留在这,我不会强迫你。”
即便他很想带她回去护她一世安宁,但他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了,只要她能开心,能好好地活着。
“但是你哥哥那边怎么办。”洺玥问,“他很担心你也很思念你。”
提到哥哥,江徵歆紧咬嘴唇忍住涌上来的眼泪:“请不要告诉他已经找到我了。”
“为什么?”
江徵歆低下了头,不知如何作答。
“可是在得知你的消息后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了,若他收到消息怕是谁也无法阻拦住他见你。”
江徵歆抬头看向洺玥,恳求道:“那帮我拦住送信的人好不好?”
洺玥心中疑惑,问道:“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连他也不愿见?”
“我我不是一个好妹妹。”江徵歆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掉落下来,“我做了一件深深伤害他的事,所以想躲在这里永远不让他发现,如果他知道了不仅会怨我,还有可能再也无法快乐起来。”
这世间只有洺玥知道江徵歆的眼泪象征着生命,见她落泪瞬间他彻底慌了,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她会说出这番话,赶忙安慰道:“那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不,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别人插手。”
“但他是你哥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责怪你的。”
“不一样,洺玥你不懂。”江徵歆的眼泪越流越凶,“而且你也不要再问我了,求你走吧。”
“你别哭,我走,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日出将黑夜驱散,照亮了广袤无垠的草原,金色的光芒中数十匹日行千里的宝马极速奔驰着,马背上俱是英姿矫健之人,他们像是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住催马向前,疾风将他们身上的斗篷和衣袖吹得滚滚翻飞。
自从迦羿将鹿皮卷还给江徵歆后,除了解毒之外她都在为慕容长歌的机关图做详细的手记,并且也将自己这些年对机关阵法的心得记录下来,准备在自己失明前将这些东西整理好,然后托人送到白深深手中让她代为传承下去。
书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江徵歆彻夜未眠,像追赶时间一样从天黑写到天明,甚至没有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停下酸痛的手,江徵歆看了眼桌案上已摞了厚厚一叠的手记,总算是快弄完了,她也不算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这时,帐帘忽然被掀开,迦羿大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江徵歆,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你的哥哥来了。”
“”
江徵歆一怔,手中狼毫笔掉落在地,溅起数滴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