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尘上神亲赐,将姑娘们骗去姻缘庙,惹得姑娘们此番纷纷回家掩面自叹息去了,这会儿大街上姑娘可着实是屈指可数!
卿潇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在这街上转悠,也是无聊,且她只爱王大娘做的梅菜扣肉饼,其他小吃就失了颜色,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与胃口。
便想着早些回去。昨夜生辰宴上许多王公贵族,小姐夫人都送了不少礼品,她一眼都没看,皆数入了王府库房,这会儿她倒是很想拿出来好生的品鉴品鉴。
她存了这个思量,便不经意的加快了些步子,没注意转角处可能会忽然出来个人,还可能会出来个男人,可能还是个身材健壮的男人。
她一个拐角,堪堪撞上了一位身着玄衣,身材健壮的男人。正中其怀。
她堂堂郡主!皇亲国戚!闺门大小姐!一头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里,何等丢脸!也没顾着生气,先环顾一下四周……还好,尚且没有人看过来。
她才放心坦荡的看向身前的男子。见他英眉紧锁,神情冷冽,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看上去是一个不好开罪的主,纵然她是郡主,但也还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条人生名言的。
她都忘了,身为一国郡主的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且嘴甜的。
卿潇干笑道:“哈哈,这位哥哥生的好生俊俏。”
那位哥哥面色又冷了一分。
卿潇觉得估计他不受用这样的恭维话,咬着唇想了想,换了一种问候。
“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哥哥若是撞伤了,我带你去药庄看看?”
男子终于将对着她的视线撤了回来,目视前方,叹了口气。
“药庄就免了吧,你这样一撞又不会将我撞死,只是我的好事被你这么一撞给撞飞了,我这心里也是不舒坦,不若你请我去酒楼里头吃点东西吧。”
说完又叹了口气,毫不客气的拉上卿潇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又叹了口气。
走了几步,又叹了口气。
卿潇觉得这位哥哥不是一般的心情阴沉,是非常的心情阴沉,为何阴沉?她觉得与自己那一撞有着千丝万缕理都理不清的关系。便显得分外殷勤。
她一直觉得她身为郡主,却活成了一个市侩小儿一般样子,实在愧对大楚王朝列祖列宗。她几度想将这阿谀奉承的毛病改过来,但是他身为太子侍读的二哥,总说这是她骨子里浑然天成的特征,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优点。又说这不叫阿谀奉承,世故圆滑,在长辈面前叫做乖巧懂事,在百姓面前叫做亲民。
她想了想,这个所谓的优点,除了令自己不像个郡主以外,也确实令自己得了不少好处,至少皇城里的皇奶奶,皇伯父都乐于见她,百姓也待她亲善。
这不,玄衣男子带着卿潇随便进了一家酒楼,小二见着她来很是热情,一面招呼着两人入座,一面向着柜台后站着的掌柜大喊:掌柜的,卿潇郡主来了。
掌柜的闻声,便匆匆忙忙赶来了,一脸喜庆道:“郡主可算是来了,那院里的两坛桂花酒这个时候拿出来最好了,您等着,我这就去取。”
又望了一眼卿潇对面的玄衣男子,疑道:“这位公子是?”
卿潇一笑,“呵呵,他呀!你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于是卿潇又转过头来问玄衣男子,道:“这位哥哥,我还不晓得你的名讳呢?”
玄衣男子哀怨的叹了口气,道:“梦烆陌。”
卿潇干笑了两句:“梦这个姓,倒是少见哈。”继而向着掌柜道:“这位哥哥是我在大街上碰上的,见他心情阴沉又没吃饭,就顺便带他过来了,菜式什么的,看他这样大约也吃不下些什么,随便做几个就好。多拿点酒来。”
掌柜的一愣,随后又笑道:“郡主真是心善啊!”又向着小二道:“郡主来了,可要好生招待啊。”
掌柜的与小二匆匆下去备酒备菜了。
而烆陌君此刻正周身泛着哀怨的气息,接连叹着气,弄得卿潇安慰他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一时心情烦闷,烦闷到将自己坐的凳子移后了一分。
酒楼的厨工并着小二都很是手脚麻利,只等了一会儿,便端来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小炒牛肉、辣子鸡,一道白菜汤,另外还上了两碗米饭。
十分家常!
又过了一会儿,掌柜的又抱了一坛桂花酒来,见他衣服上还沾着大块泥迹,看样子是挖的极其不易的。
卿潇笑着道了谢。
掌柜的擦了擦额际的汗水,“郡主不必客气,这酒水算小店送的,郡主与梦公子慢用,我等先退下了。”
掌柜的走后,卿潇为烆陌倒了一碗酒,向着他推了推,诚恳道:“你看上去烦闷的很,所谓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什么都没了。”
烆陌叹了口气,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全喝下去了,又拿起酒坛,再为自己倒了一碗,又是一饮而尽。
见他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卿潇不免担忧道:“诶诶诶,别呀,这样喝酒伤胃的,先吃点菜。”
烆陌仍在自顾自的喝着,一杯紧着一杯。卿潇站起来瞥了眼酒坛子,却见已经空了一大半。
她摇了摇头,坐了下去,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块牛肉,扒起米饭来。这酒楼里的小炒牛肉倒是做的好,卿潇觉得都快赶上王大娘做的梅菜饼了,便多扒了几口米饭。
这时烆陌却停了下来,脸颊绯红,眼神恍惚,已经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忽然,他一股脑扑桌上哭了起来。
吓得正在扒饭的卿潇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一口。
片刻后,烆陌已经不能用哭来形容了,可以说是嚎啕大哭。声响闹得不是一般的大,周围桌客,掌柜的,店小二,打杂的,甚至二楼的食客都向着他二人这一桌看了过来。
卿潇因此忘却了自己舌头上的痛楚,恨不得寻个地缝将自己藏进去。她简直没眼看他,悔不当初没将他带去二楼雅间。
烆陌还在哭,却换成了哽咽,他吸了吸鼻涕,无比伤心:“你,你说,我那么喜欢,喜欢她,那么喜欢她。”
哦?为情所伤!
“且还喜欢了,那么多年!你说,我梦烆陌,身份也不差,容貌也不差,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喜欢我?”
卿潇心道:哦哟!竟还是位情种,失敬失敬。
“我喜欢了她那么久,愣是一颗石头心我也给她捂热了,为什么就是捂不热她的心,我堂堂,嗝,子,为了她,我,我……”
卿潇一时间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她同情的看着满脸水渍的烆陌,劝慰道:“兴许,兴许她其实很欢喜你的真心,不过她估摸着有些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还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呢。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少是个大老爷们儿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哭成这个样子,着实愧对这个身份。”
烆陌抹了一把眼泪,诚恳道:“我真的很爱她。”
“看出来了。”卿潇嘴角抽抽。
烆陌又为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尽,道:“可是她不爱我。”
卿潇认真的看着他:“这个其实挺难说的!没准她爱你呢!”
烆陌抱着酒坛,涨着脸硬要和她争:“不,她就是不爱我!要不然怎么老躲着我呢?”
卿潇耸肩,你要这样想我能说些什么?
能将一个壮士弄得这样为情所伤的女子忒厉害,卿潇敬佩她,甚至脑补了该女子风华绝代的容貌,暗自欣赏片刻。
卿潇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烆陌抬头,说的无比认真:“我爱的就是一株草。”
卿潇一愣,干笑两句,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好。爱一个人,将她看做一朵花也并不奇怪,但看做一株草这是个什么意思?
烆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伤心道:“她是一朵忘忧草。”
说完,连酒都未喝就昏睡了过去,睡得格外沉!
卿潇一时没忍住噗嗤一笑。忘忧草便是常说的,黄花菜是也。
看来,这还得是一段平凡却刻骨的爱情!
卿潇收了笑,看了看四周不明所以看戏一样的食客,觉得不能再让他继续待在这里了,她不晓得后面他还会胡言乱语些什么,便着了掌柜的派几个人将烆陌送回安平王府。
一行人能说是风风火火的回了安平王府。卿潇走在最前面,风光满面,细看之下还略有些雄赳赳气昂昂。她身后跟着四个苦工,抬了个醉醺醺的男子,引的街上众人纷纷侧目。
这一桩子事情一日之间传遍了安城,半盏茶的时间里,就传去了安平王妃林氏耳中,听说卿潇郡主带了个醉醺醺的男子回府,气的险些没站稳。
林氏晓得她这个女儿,虽然人好心善,受民爱戴,讨人喜欢,却实实在在不是个郡主该有的模样,她只道平日里卿潇活的大大咧咧,与大家闺秀沾不上任何关系,却不想那丫头,竟然已经带男人回家了,还能带着人家招摇过市一段才回的家。
如此还了得!
林氏一时,有些头疼。
身旁的嬷嬷劝她:“娘娘宽心,郡主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孩子。”
林氏揉着太阳穴,叹气:“我自然晓得她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孩子,不过这事她只觉得是自己做善事,但是别人总会在身后有些口舌之论,实在影响清誉。”
老嬷嬷又劝:“娘娘这可就想错了,郡主在百姓心中可是个好姑娘,皆将郡主当成自家人待着。”
林氏一想,还是觉得这事不妥,道:“不行,这次我定要罚罚她,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失了分寸,你快些去她院里将她叫来。”
老嬷嬷还想说点什么,见林氏那般坚定的样子,只好将话给咽了下去,退出去直奔卿潇的院子,预备向她传话好让她有个准备。
卿潇倒是知道自己母妃一定会听到消息,也一定会找她去问问这件事情的经过,她也很是坦荡,自个儿就寻了过来,在嬷嬷出门时恰好遇上了她。
卿潇小声的问嬷嬷:“嬷嬷,我母妃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嬷嬷小声回答她:“郡主,您进去仔细着点,娘娘说要罚您。”
卿潇一听,笑了,凑近嬷嬷笑嘻嘻的说道:“嬷嬷,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上次母妃说要罚我,就是罚我半个月不可以去吃王大娘的烧饼而已,这次我出去时带了些回来,这些日子是够吃了,就在我那个布包里面,嬷嬷您帮我去热热,待会儿就能吃了,放心啊!”
嬷嬷哭笑不得:“郡主您还是小心点吧,娘娘看起来是真的……”恼了,可惜最后两个字尚未说出便被林氏凌厉的声音打断。
“潇儿!”
卿潇向着嬷嬷耸耸肩,道:“我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