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既已出了福门客栈,卿潇终是笑了出来,半晌,她才抱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却不想辰慕君如今也变成这样的爱开玩笑了。”
辰慕道:“与烆陌君待久了吧,他的性子也学了点过来。”
他这样一说,也令卿潇想起了烆陌,平日里与他待在一块,总是觉得很开心,转眼间也快有半月不见,却不晓得烆陌与忘忧如何了,她多少有些思念之意。
“嗯,烆陌是个很好的人。”卿潇淡淡地笑着。
两人也没什么事情,只在街上四处走了走。
待到晌午时分,艳阳高照,入夏了的西凉也有些热意,一阵微风袭来,卷起阵阵热浪。卿潇擦了擦额际的汗水,辞过辰慕,独自回了太子府。
素雪与三月却已经回府了,而云深竟还在前堂那处坐着。而卿潇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进惊鸾殿时,恰好就撞上了云深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便有些说不清了。
云深有些发懵,他看着卿潇,神色微变,嘴唇微启,张合数次却没说什么,只呆呆的看着卿潇,那目光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不得了的事物。
云深身后的侍卫玄天也是满脸震惊与惊慌,出声道:“太太太太……”一连向着卿潇太了好几句,才将下文说了出来,“太子妃不应是在内院吗?怎,怎么现在从外面进来了?”
卿潇有些尴尬,站在原地,留也不得,将云深撇下离开也不行。
云深算是冷静,他慢慢地收了神情,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卿潇,“太子妃需不需要同本宫解释一下,此事的原由。”
“这……那个,我,我,我。”卿潇憋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笑脸涨红。
忽然,卿潇灵光一现,张口就道:“我方才是同太子玩了个戏法,”她又嘿嘿一笑,“如何,太子殿下,这戏法变得可还好?”
云深哼了哼,“尽耍些小聪明。”
又道:“本宫先回去了,太子妃好生休息。”
说完,领着玄天正准备要走,才站起来,就又见到三月与素雪自侧门走了出来,毫无防备的,他又见到了一个卿潇。
玄天更为惊慌,“这这这……两个太子妃?”
这次,就更加说不清了。
卿潇霎时间呆在原地。
云深也呆了片刻,看了看卿潇,又看了看“卿潇”,蹙眉问道:“这难道又是个戏法?”
卿潇:“额……”
目光闪躲了几下,她便看到了三月后面站着的素雪,她顿时两眼放光:“正是!”
卿潇拉过素雪,“太子殿下,不瞒你说,这位姑娘,其实身怀绝技,换脸戏法什么的无一不晓无一不会!”
说的素雪都抖了几下,忙自谦道:“公主过奖,小人没有公主说的那么厉害。”
云深将信将疑,提议道:“姑娘有些什么绝技,不妨在本宫面前使来瞧瞧?”
卿潇推了推素雪,后者还在低着头发愣,抬首就见到卿潇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只好抬手施法,于众目睽睽之下将玄天的脸变做了云深的脸。
术法并不高深,可在云深的眼中也成了惊奇的东西,只见他看着玄天的脸愣了半晌,才笑道:“这可真是神了!竟与本宫的脸一模一样。”
素雪浅浅一笑,“殿下过奖,不过市井之术,难入得了太子的慧眼。”说罢,再次施法,又将玄天与三月的脸都换了回来。
云深又是连连称赞,“这易容换脸之术,本宫也是见过,却从来未见过姑娘这般以假乱真的手艺,确实是身怀绝技。”
忽然他又像想起来什么,目光微变了变,看向卿潇道:“那今日随本宫进宫的,究竟是不是太子妃?”
卿潇一顿,面不改色:“自,自然是我的。”
云深又问:“那这衣服?”
卿潇依旧面不改色:“既然素雪连脸都换的了,一身衣裳又有何难?”
云深道:“那太子妃弄上这样一出又是为何?”
卿潇还是面不改色:“额……这个嘛!纯粹是为殿下寻点欢乐罢了。”
三月走到卿潇身边,向着云深恭敬地做了个礼,道:“公主因为今日在宫中晕倒之事,害得殿下担心,所以才着素雪做了这个戏法出来,想着让殿下开心一番。”
一席话说的十分真挚,卿潇忍不住赞赏三月怎么今日如此能说会道了,却在听到晕倒二字之后,她脸色白了白。
卿潇愣了一下,随后诚恳道:“是,今日之事,我有愧于心,也不得让殿下担心嘛,索性素雪才艺高超,有幸博得殿下一笑。”
终是将云深送出了惊鸾殿。卿潇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便见到三月发白的脸色,像是失血过多一样,苍白无色。
卿潇秀眉微皱,屏退了左右后,急急发问:“你方才说的晕倒,可是发生了什么?”
三月脸色又白了几分,如同见到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素雪站在她身旁,神色凝重道:“二皇子云逸身边的国师,非凡人!”
“此话怎讲?”
素雪又说:“他是蜃族之人。”
卿潇疑道:“蜃族之人,可是烆陌一族之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素雪点了点头,“正是,今日与太子殿下面圣,本是到了回来的时候,却见那国师走上前来与三月客套了几句,我那时毫无戒备,竟被他钻了空子,叫他吸了几口三月的精气过去。”
之后的事也便清楚了,三月因此事晕了过去,云深就将她带回府中,又因不放心于是在惊鸾殿坐了些时候,正巧就碰上回府的卿潇。
却不知那蜃族之人潜伏西凉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什么要吸食三月的精气?
“但他只吸食了几口,像是,”素雪想了想,然后说:“像是在确定些什么!不过三月身子骨弱,只是几口便足以让她因精气不足而晕倒。”
“此事,你与辰慕寻时间去国师府探探。倘若是在确定些什么,三月怕是会有危险。”卿潇难得露出如此慎重的神情。
下午有雨,势如倾盆。卿潇取了伞带着素雪去寻了回云深。
云深住的地方,叫做锦云殿,比惊鸾殿要大气的多,院中还有一处红柱黑瓦的八角亭,亭角处雕的是栩栩如生的龙首,龙身绕柱而下,纹理清晰,一瞧便知道是名家之作。
卿潇冒雨来寻云深时,他正在八角亭中作画,画的是院子不远处雨打芭蕉的景象。
玄天进来通报,“殿下,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云深执笔的手顿了顿,“她来此作甚?”
玄天道:“不知,只说是有重要的事。”
云深仍在作着画,头也不抬道:“快请。”
卿潇带着素雪走进来时,云深正勾了芭蕉叶的最后一笔,他搁笔,唤来丫鬟将画撤了下去。
看着远处的卿潇撑着伞款款而至,云深目光中不由有了几分其他的情愫,一年之前也有一个女子这样撑伞向他走来,只是他太愚笨,竟将她弄丢了。他恍惚间将卿潇看作了她。
云深自嘲地笑了笑,世人都以为他身为太子,日后是要承西凉大统,继位为皇。但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女子明白,他想要的不过是与心上之人的一个一生安乐。
雨还在下,但比之前略小了些。卿潇将手中的伞递给素雪,马上便有宫女上前来接过了素雪手中的两把伞。
“太子妃现在可是好些了。”他总是带着淡淡地笑意,让卿潇莫名觉得很亲和。
卿潇同样笑着:“多谢殿下关心,我并无大碍。”
“那便好。”
卿潇又道:“虽是好了,但仍是心有余悸,所以便来此想要向殿下打听一番今日见到的那位国师。”
“太子妃想要问些什么?”云深负手而立,看向亭外落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紧凑而有力。
“殿下明明知道我要问些什么的!”卿潇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其时她觉得云深十分通透,许多东西他都清楚明了,只是他从来不会轻易地说出口。
云深侧头看向她,看着卿潇那张绝美的侧颜,良久才说:“你很像一个人。”
“司徒叶沁?”卿潇扬眉道。
云深有些错愕,“你怎么?”
卿潇淡淡一笑,看向亭外的天色,雨声喧杂中,她望向云深:“我这张脸大抵与那王夫人长得不像吧?”
云深一怔,他没想卿潇竟然连此事都知道了,却又听卿潇说:“叶沁姑娘失踪确实令人惋惜,但殿下还是莫要太过伤怀了才好。”
云深默了默,半晌没有接话。是啊,整整一年了,一年里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司徒叶沁四个字,是不能也是不敢,这四个字像是云深的逆鳞,触之则乱。
他以为卿潇说出此事时,他会发怒,他会心伤,但是却没有,或许是因为心死了,所以他人提起,他的内心,其实趋于平淡,毫无波澜。
良久,云深叹了口气,说道:“那位国师,是一年前二弟引见的,父皇见他覆手雨雪,术法高深,以为神人,尊为当朝一品国师。”
“再多,我也不得知晓了。”果然,他是知道卿潇要问什么的。
卿潇笑道:“这么多便可以了,只是……”卿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宫女神色慌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宫女高声的喊着“太子妃”,听的卿潇身形一紧,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身后还跟着玄天。
好不容易,这宫女停了下来,站在亭子前,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狼狈不已。
玄天向着卿潇与云深作揖,神色也很焦急:“殿下,娘娘,这宫女方才跑来,说是惊鸾殿三月姑娘出事了。三月姑娘是娘娘的人,卑职怕真出了什么事,便放她如此莽撞的进来了。”
云深向他扬了扬手,他便退向一边。
云深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宫女才带着哭腔道:“今日三月姐姐神色恍惚,娘娘便让她去房里休息,却不想,却不想娘娘来寻了太子殿下以后,三月姐姐便在房中厉声尖叫,声呼救命,奴婢们想去看看三月姐姐,可那房门就是打不开,娘娘快回去看看吧!”
卿潇闻言就有些站不稳了,神色都变了变,一张脸忽的变得苍白。
“你说什么?三月怎么了?”
那宫女咽了咽口水,打算再讲一遍,又听卿潇道:“素……素雪,咱们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