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桃花林之中果然就是清池,她才踏进去一步,眼前的景象便换成了一个雾气腾腾的水池,池水甚清,水池旁桃花正艳,传来阵阵清香。
她转身一看,身后只有重重桃树,再不见宣尘的身影。
不禁叹了口气,一面褪去外衫,一面向着池中走去。这清池的水温刚好,是一种暖入人心的温度,令她不禁卸下全身防备,对水底暗流毫无感觉,只惬意的浮在水面上,脑中思虑的却是别的事情。
比如自己的母亲为何要离开冰境来到凡间,又为何会失忆,为何还会失踪,自己母亲身上可是有些什么令人眼红的东西?
她心中思虑甚多,一时忘却了时间,在清池里头泡了许久。
在外头侯着的宣尘见她久久未出,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或是忘记了时辰,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抬步便往清池走去。
进去一看,见卿潇正漂在水中央,他眉头一皱,急急飞过去将她抱上了岸。
卿潇猛然睁开了眼睛,见自己是在宣尘怀中,还是一副湿漉漉的模样,遂瞪大了双眼看着宣尘。
“你,你怎么来了?”
宣尘斜她一眼,单手拿过她散落在岸上的外衫,一把披在她身上,不悦道:“你以为这清池泡久了对你的身子很好?”
说罢,抱起她,往着桃花林外走去。
卿潇这才发觉他是有些微怒了,问道:“我是在里面待了很久么?”
宣尘步子一顿,神色不悦的看向她,“你说呢?”
“你不告诉我在里面待了多久,就恼我不觉得太不讲道理了么?”
宣尘目视前方,“我没恼!”
卿潇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少见的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竟觉得十分可爱,遂笑了起来,“小宣,你还是比较适合笑的,笑起来好看些。”
“……”
“小气,我不过泡的久了点嘛,你告诉我在里面待了几个时辰?”
“三个!”
“不过才三个时辰,你便气成这样?”
“住嘴!”
一路回到如沐尘风阁,两人再无言语,将离看自家师叔面色微愠,只将卿潇放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深觉两人之间怕是吵了架。
“上神,你与师叔是怎么了?”
卿潇此时正一肚子的火,自己不过在清池中就待了那么一些时候,宣尘便生这样大的气,她心中正委屈着,见是将离来,便迫不及待的向他诉苦。
她说的义愤填膺:“我不过是在清池中待了三个时辰,你师叔就气成这样,还不理我!你说这不是小气是什么?”
将离闻言一愣,惊讶道,“上神你在清池待了,三个时辰?”
“对啊,三个时辰怎么了?”
将离干笑道:“那也难怪师叔会气了。”
“为何这样说?”
将离道:“这清池虽是个仙池,池中之水有治百病的功效,但却也是忘川河的源头,忘川河是冥界之河,阴气慎重,常有许多会传到清池里来,因而原本崇吾山清池唤作阴池。”
“师祖偶然发现了池中之水虽是阴气甚重,是纯阴之气,但却恰恰能够修养魂神,治百病,便在池旁栽了八十一株桃树,做了个阵法,将清池的至阴之气净化了一些。”
卿潇微微皱眉,原来池边的桃树当真是一个阵法,目的是为了压制着这些至阴之气。
将离继续道:“但若是在里面待久了,也难保其中的至阴之气不会通过池中之水进入体内,需知那时上神泡在池中,池水暖和会让上神放下戒备,那么那些阴气便也更容易进入上神体内了。”
卿潇一愣,“原是这样,那为何不早些与我说啊?”
才刚说完,脑海中便涌过宣尘最后与她说的那一句话,他说:你尽早出来,莫要在里面待久了,我在这里等你。
他和自己说过,莫要在里面待久了的啊!不过被她忘记罢了,如今看来,却是她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错在于她。
便是寻常水池也断不可在里面一动不动泡上三个时辰啊!
将离笑了笑,“师叔必定是与上神说过的,不过上神兴许忘记了。”
“不过上神如今也晓得了此事,不妨去揽月居看看师叔,他一旦钻起牛角尖来,便是一定要将其钻穿了,不然绝对不会出来的。”
卿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在清池里头泡了三个时辰,体内定然会有些阴邪之气窜入,她暗自探了探自己体内,却未曾发现一丝阴气。
不禁嘴角牵出一抹笑来,心头也溢过丝丝暖意。想来也是宣尘将她体内的阴邪之气全数转移去了自己身上,不然她只怕早便昏迷不醒了。
揽月居中,满院茶香。
宣尘携了把折扇,跪坐在院中的白石亭中煮茶,只是侧颜看去,似是有些微微的怒意。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瓶修剪好的马蹄莲,洁白出尘。
卿潇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才听见他不紧不慢的传来一句:“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
她才缓缓走到宣尘面前坐好,露了个大大的微笑出来:“小宣。”
小宣瞥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卿潇道:“你莫要待我这般冷漠嘛!我承认此事是我的错,但是我这不是跑来认错来了么!那身为一个上神你不应对我礼让三分,多些包容,多些教导吗?”
宣尘被茶水呛了一道,“咳咳,你这是来认错的态度?”
“如何不像?”卿潇一脸正气。
宣尘看着她,一时没忍住,笑了。
“此刻看你,倒像是看一个孩子。”
卿潇撇撇嘴,“你才像个孩子,为了这事居然还不理我。”
宣尘为她斟了一杯茶,笑道:“若不这样,你哪里会长记性?下次莫要再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卿潇拿起桌上的那杯茶,轻饮了一口,才道:“行。那你告诉我在我体内的阴邪之气,是不是被你移到你体内去了?”
宣尘转着手中茶杯,“你方醒来不久,几日里又历了天劫,那阴邪之气留在你体内总归是不好的。”
卿潇抿了抿嘴唇,“将你的手伸出来!”
宣尘喝茶的动作一滞,“你放心,我无事。”
“那你也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宣尘拗不过她,之后将手伸了出去,却看他的掌心处,几丝黑气游走着,她又将他的衣袖往上推了些,手臂上却是有更多游走的黑气,何况是体内。
清池的至阴之气竟是这般野蛮,宣尘表面看是没有什么异样,可体内阴气霸道乱窜,多少会有些痛楚。
虽然宣尘可将阴气净化,但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看着面前的宣尘,双手覆在他的手上,掌心温热,似是有一种气息窜入心底,在她心中晕开来,如同起了微风十里,在心中那片静湖上荡开丝丝波漾。
忽然,她一个起身间,便已伸手抚上宣尘的后颈,宣尘只觉是她的手心有丝凉意,他不由皱了皱眉,被她忽然而来的举动惊吓到,未及他好生反应过来,卿潇便已吻上了他的唇。
只剩下心中万般滋味翻腾而过,他甚至忘记了今夕何夕,后仰着酥麻的身子全然不敢动,却是全身一紧,莫名打开了牙关。
路过的辰慕探头进来一看,惊得他将手中的折扇掉了下去,感叹如今卿潇竟已经强势成如此的同时,又替他师叔祖揪心了一把。
司命的戏折子中,却都是男方主动,可到了自家师叔祖这里……
他忽然灵感迸发,急忙捡起折扇去南极大帝那里寻司命星君探讨戏折子去了。
卿潇的唇很是柔软,细腻得如三月春风般温润微凉,正是因着这丝微凉,使宣尘拉回了几丝神智回来,他急忙伸手来推开卿潇。
看她的目光中却多了丝责备,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果不其然,卿潇掌心处多了几丝游走的黑气。
方才她哪里是在吻他,是在转移去他体内野蛮的阴邪之气才是真。
“你……”宣尘看着她,气结。
卿潇却笑如冬日暖阳般温和,拉过他的手一看,笑意更甚了,“你不愿我受到伤害,我自然也不愿你出些什么事情,哪怕是与你一起经历世间的苦痛,若是你在我身边,于我而言那便算不得苦痛。”
“宣尘,我两世为人,历了许多事,对待前路未知的艰险我并不害怕,你无需什么事都为我做了,就像这样,这一路你我二人一同走下去,有些什么事情,便也两个人一同解决,如此就好。”
“你可明白我心中所想?”卿潇和声细语地问。
宣尘听她这样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既有心疼又有自责,便只好揽她入怀,默了良久,才道:“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