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凯还要赔你多少钱?我替他赔。”许知恩径直冲进宋祁和的办公室,张口就说。
宋祁和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往座椅上一靠:“不多不多,剩下的用劳动力来抵就可以了,”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现在正在商量这件事呢。”
她转头一看,他办公室有客人在,坐着的人居然是王泽凯。
“许总,”宋祁和补刀总是补得那么恰如其分:“你这么说,很伤男人自尊的。”
“你们聊,我先出去工作了。”许知恩急忙退了出来,在这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还是走为上策。
项目经理毕成建正坐在她的办公室准备给她汇报工作,这是许知恩出任子公司总经理后宋祁和派给她的“联络员”,只是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她对这个人并无太多好感。
“怎么是你?”她问:“任梁呢?”
“哦,他在开会,所以让我来了,他太忙了,手上项目太多,许总你看需不需要我帮他分担一点。”
“不需要,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对了他在开什么会?”
毕成建悻悻地说:“新项目,智能营销平台…”
“我去听一下。”许知恩现下有些心神不宁,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做。
“可是汇报…”
“你发我邮箱就好了。”
她到场的时候营销平台的议题已经结束了,换蔡琳上台讲述自己的设计,王泽凯坐在台下对她竖起大拇指。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是蔡琳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宣讲,王泽凯是特意来给她加油的。
这是个好天气,窗外蓝天白云,自然光射进来,办公室里很明亮。
蔡琳害羞得朝他笑了笑,低着头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了她的宣讲。
许知恩站在门外,听不到他们开会讲了些什么内容,只看到王泽凯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她想,还在睿星上班的时候,王泽凯也是用这种眼神看过她的,他说最喜欢看她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工作时的她最耀眼,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现在的他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吗?一瞬间,许知恩胆怯了,退缩了,她在门口徘徊,犹豫着不敢进去,握着的拳头不停地抖。
下班后,本来打算打车回家的许知恩在司机问她去哪儿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
“去兰心。”她对司机说。
车开到茂名南路的一家酒吧。
复古的走廊,霓虹的灯光,旧时好莱坞式的写真挂在墙上,这里是闹市中的百老汇,市井里的花花世界。
许知恩理所当然地跟酒保说:“给我最中间的那张桌子。”
“女士,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都是预约制的,那个位子早就被人订了,没有预约别说中间了,连台子都没有,只能坐吧台。”
“我出三倍的价钱,你帮我去问问,那张桌子的人愿不愿意让位。”酒保刚想拒绝,许知恩就往他手里塞了三张小费,他接了立马就去问了,过了一会儿走回来说:“那位客人说她不让桌,但,但邀请你去和她一起坐,女士,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是买醉而已,有人陪着一起喝,说不定醉得更快一点。
“好。”她正要往里走,酒保拦住她:“女士,今天是我们的化装舞会夜,这是你的面具,请拿好。”
许知恩没想到邀请她同坐的是个女人,穿着一条亮闪闪的连身裤,擦着红唇带着面具,神秘而隆重。
“许总这是刚下班衣服都没换就来了呀。”那个女人忽然跟她说话,声音十分耳熟,她一时没想到是谁,直到李馨摘下面具,说:“这离开也没多久啊,就不记得了吗?”
许知恩站在原地看着她,正犹豫是坐下好,还是离开好,表演就开始了,舞台不大,离她们的桌子很近,这时候如果走出去的话,会很打眼。
她终于还是坐了下来,李馨朝她微笑:“许总不把面具带上吗?既然来了就要充分享受,你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带上会更有感觉哦。”
许知恩简单地回答:“不带了,带够了。”
“没想到许总也会来这种地方玩。”李馨向酒保挥挥手,酒保立刻端来了两杯加冰的威士忌,许知恩也不推辞,拿起来喝了一口,酒就见底了,酒保适时得又补了一杯。
“怎么心情不好吗?”李馨问,见许知恩专心看着舞台没有接腔,又说:“也是,许总进来顺风顺水,离开睿星发展得这么好,又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哪有李总好,否极泰来,跌到谷底就不能再跌了,往后都是上坡路。”
李馨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许总多喝几杯吧,以后可能没有喝酒的闲心了。”
“今天晚上就请李总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是这酒不好喝还是这表演不好看,何必浪费时间跟我置气,你请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跟我吵架的吧?”
“我倒是想放过你,但你有放过我吗?”
许知恩终于转向李馨,看着她:“你觉得你那件事是我告发?”
“不然还有谁?告发我又不留一点证据,不多不少关我七十二个小时,羞辱了我又把我放出来,”李馨笑笑,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毕竟关在里面怎么羞辱呢?放出来才好继续被大众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虽然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我应该这么做,但告发你的人确实不是我。”
这时现场的音乐声音大了起来,表演进入到一个高潮,李馨故意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等周围的声音变轻,李馨又说:“哦,不重要,这样也好,大家都不必手下留情。”
“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好奇一个问题。”许知恩忽然说。
“什么问题?”
“你,很漂亮,高学历,家境又好,为什么不…?为什么…?”许知恩问了两次都没问出口,转而说:“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
“对啊,我结婚了。”
“你先生对你不好吗?”
“他很好。”
“那你为什么…”
“许知恩,”李馨说:“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吗?人生在世到头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睡前拥抱着另一半入眠,梦醒了,原来还是我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对你有多重要,终究还是别人,最懂我的始终只有自己。但是啊,一个人很孤单的,真的很孤单,心里就像是有一个黑色的窟窿一样,怎么也填不满,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吗?很寂寞,寂寞到想哭,寂寞到谁都可以。陌生人更好啊,你可以把心里藏着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他,你可以把你最不堪的一面表现出来,因为你知道见过一面这辈子就不会再见第二次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一晚,许知恩为李馨的这番话喝了很多酒,喝到酒保来赶人,她红着脸嚷道:“酒吧还会打烊的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时门口走来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一进来便跟服务生道歉,他把许知恩服了起来,语气嗔怪:“怎么喝成这样。”
“王泽凯,你来啦。”许知恩高兴地拍着他的脸,酒气冲天。
王泽凯对服务生说:“能帮我打辆车吗?给你们添麻烦了。”
楼梯上站着的几个服务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年轻女孩问他:“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我意思是说她毕竟也是我们这儿的客人,喝醉了随便被人带走,如果出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哦,我是她男朋友。”
“哦,男朋友啊…”小年轻们面面相觑,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背后议论道:“诶,这就是那个给你三百块让你找座的客人吧。”
“三百块就找个座?这也太大方了吧,要是我没座位,不如打个车回家,我们这儿天天开张,又不是限量的。”
“诶,你说那个男的真是她男朋友啊?”
“呵,白白净净,年纪看上去又比她小这么多,我才不相信是男朋友呢。”
“不会是…出来工作的吧。”他们猥琐得笑。
“这太正常了,上海生活成本这么高,有一副好的皮相,出来挣点钱怎么了。”
“喂。”一直瘫在王泽凯怀里的许知恩这个时候好像清醒了,尽管还红着脸,但吐字清晰:“你说什么?说谁呢?你站过来说清楚!”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不要和别人吵架了,车快来了我们回家吧。”王泽凯好言相劝,谁知许知恩根本不听,死命甩开他就要往那几个人身上扑。
“爹妈给你们生了一张嘴就是让你们跑火车的吗?五千年文明都折在你们这张嘴上了,说别人之前先照照自己什么样,脑子是个好东西拜托你们也长一个!”许知恩喝完酒劲儿就特别大,王泽凯拉也拉不住,眼看真要冲上去打起来了,对方还起哄:“我说你怎么了,说的就是你!怕别人说你找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呀,瞧你那泼妇样,要不是花了钱谁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