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一夜衰老(1 / 1)堂前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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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徐天瑞看着愁眉不展的江大夫问道。

“这,”江大夫的愁眉不展是有原因的,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脉相。

在正当壮年的年纪,他的脉相却早已经垂垂老矣,如此虚浮无力。就像是这身躯里住了一个耄耋老人。

江大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他,他也无法对这种奇怪的脉象做出合理的解释。

“很严重么?”

徐天瑞皱起眉头再次开口问道。

“府君大人,老儿我才疏学浅,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相。若是.......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大人海涵。”江大夫赶紧起身先道罪。

“老江你我是故交,你就别用这繁礼折煞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但说无妨,不必顾忌许多。”

徐天瑞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近一年来,他极速地衰老,还未到五十,脸上便皱皱巴巴。

体力比起前一年大大下降,时常头晕心悸,走不得几步路便气喘吁吁。

吃了许多滋补的药物也无济于事,顶多能维持一两日,过几天便疲乏加倍。

夫人说自己是操劳过度,但是自己心中清楚,绝不止这么简单。

若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绝不会那么急速地衰竭,身体、精力都大不如前。

“天瑞,你的身体并没有显示出现什么疾病。但是,”江大夫迟疑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但是它在极速衰竭,就像突然变老了一般。

寻常人衰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二十五岁身体开始衰老,从四十五岁,身体开始加速衰老,慢慢枯萎。

如今你的身体跟我所见的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就好像、好像一夜之间衰老了一样。”

一夜之间变老?

徐天瑞伸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年来格外发皱的脸庞。

衰老来得这么快么?

还真让那人说对了,原以为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修士。没想到一语中的,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眉头深锁问道,“老江,能查出是什么原因所致吗?”

江大夫摇摇头,十分惭愧,“老儿无能。但始终查不出来是何原因导致大人近段时间身体急剧衰老。”

徐天瑞眼神顿时黯淡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皱了皮的双手,口中喃喃,“看来那人,所言非虚。”

“天瑞,你说什么?”江大夫没有听清,侧过头仔细问道。

“没什么。”徐天瑞敛去脸上的神情正色道。

“老江,还劳烦您帮我保管好这个秘密。我夫人本就体弱多病,我不想她再为我分心伤神。”徐天瑞想了想嘱托道。

江大夫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整个临照城无人不知徐天瑞夫妇二人的情况,众人皆知膝下独子心智不全,陈氏体弱,无法再生育。

而徐天瑞依旧坚守迎娶陈氏时的诺言,即便陈氏主动提出要为他纳妾,他也再没有娶侧室生育子女。

这江大夫不禁感叹道,“你二人才真是伉俪情深,真叫人感动。你放心,此事除了你我二人之外,绝不会叫第三人知道。”

徐天瑞点点头,轻声叹息,“元儿手上也受伤了,也有劳你了。”

“你同我还客气什么。”

徐天瑞着人将徐元喊来,递给他一把琉璃鹿纹的五彩画扇,哄着他,“元儿,这是爹爹托人从帝京给你带来的,喜欢吗?”

“喜欢、喜欢。”

徐元两眼发光,笑眯眯地开心摆弄着。

江大夫忙趁机上前查看徐元的伤势,徐元正玩得兴起,故而十分配合,让做什么便坏话了

江大夫撩起长袖看清他手上的伤后,“又是他们?”

徐天瑞垂下眼轻轻点点头,“是。”

江大夫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继而皱眉小心地给徐元手上敷上药膏。

敷毕,江大夫小心地解开徐元的外衫,慢慢脱下里衣。

徐元摆弄着手中的画扇,一会儿用手去抠那画扇上的鹿纹,一会儿挥舞着画扇扇来扇去,玩得十分开心。

与他此时的天真浪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元背上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些伤痕如此赤裸地显露出来,伤痕的主人却一无所知一般,依旧笑得开心无比。这场面看得人触目惊心,更无比心疼。

徐元背脊上有一条猩红涩的长疤,虽是旧疤,痕迹却依然十分清晰。不难想象下手的人当时是多狠的心,使了多大的气力。

徐天瑞看见那条伤疤心中一颤,脸上肌肉一抖,走上前去,轻轻触摸,仿佛感受到那伤疤的疼痛。

徐天瑞眼中赤红,紧紧咬牙,声音从嘴里挤出去,“他们,怎下得了如此狠手。”

江大夫深深叹气,“说句实话,你刚当上城主那几年,每每出远门不在家的时候夫人与公子在家中委实受了不少委屈。”

徐天瑞咬紧牙关,眼中尽是狠意,“彼时我还未站稳脚跟,府中那些势利眼的东西,仗着背后有徐天成撑腰,也敢肆意欺辱我儿。”

他视线又落在徐元背上那猩红的疤痕上,眼中隐约有泪光,他叹了一口气,“徐天成父子这是把所有账都算在了我头上、我儿头上啊。”

徐天瑞与徐天成积怨已久,江大夫是知道的。

徐天瑞的生母不过是府内一个洗衣婢,后被纳为侧房,徐公新鲜感一过之后,便很快失去了倚仗。

而她早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大夫人、二夫人嫌弃她出身低贱,本就瞧不上她,便处处排挤她。

而府中仆人更是嫉恨她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明里暗里没少让她吃苦头。

不难想象这母子二人在那样的深墙大院中是怎样艰难度日的。

庭院深深,一片凋零的树叶,是怎么也越不出去这高高院墙的。

他与徐天瑞年少相知,是同窗。他记得那个少年并不怎么爱说话,但功课极好,待人接物也极为真诚。

初时常有人因为他的身份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后来也都衷心佩服,这样一个少年,无论是什么出身,都会赢得他人的敬佩。

只可惜,他从来没有赢得自己家人的尊重。

在将成年的时候,徐天瑞生了一场重病,几乎活不下去。

自己出身医药世家,也曾央求父亲去为他看过诊。只记得父亲回来时神情极为惋惜,断言他活不过三月,气血都已经枯竭了。

后来不知道徐母是从哪里找到高人医治,竟然恢复如常了。

此事还给徐天瑞带来一个契机,他在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徐公也终于注意到这个被忽视的儿子。

自此才发现他才能过人,远在徐天成与徐天庆之上,适时徐公身体渐衰,便索性定了由徐天瑞接替城主之位,成为新任府君。

徐天成仗着自己是嫡子,以为这府君早已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杀出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自此心生怨恨,处处与徐天瑞作对。徐天瑞敬他是大哥,这些年来也从未与他多加计较。

见徐天瑞眼圈泛红,江大夫不禁开口劝道,“别想那么多了,天瑞。那徐天成坐不上府君的位子,怨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徐天瑞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止如此。”

江大夫一愣,“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徐天瑞疲惫万分,闭上眼睛,良久复又开口,“不止如此,后来又发生一事,他对我是恨之入骨。你我相知数十年,我便不瞒你了。”

“你可记得大夫人之死?”

江大夫点点头,“记得,她是落水溺亡。”又十分疑惑地问道,“这和大夫人的死有什么关系?”

徐天瑞看向窗外,眼神飘远,“大夫人落水的时候也是冬天。

许是冬天路面湿滑,大夫人不慎失足落水,等被人发现之后,大夫人早已经溺亡。”

江大夫点点头,但仍是不解,“可这大夫人的死是意外,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徐天瑞万分无奈地苦笑道,“说来荒谬。大夫人死时,附近空无一人,只有小儿站在池边。

元儿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能懂得什么?还以为是大奶奶在玩水,一个劲儿地鼓掌大笑。

徐天成赶来见此场景勃然大怒,也因此怨恨我儿,若是及时叫人来救,大夫人也不至于溺死。

可元儿懂得什么?他不过以为大夫人在戏水罢了。

那徐天成大怒之下,便用手中短刀狠狠刺向元儿.......元儿躲避不及,背上留下这道长疤。

那年,元儿才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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