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朝楼下使了个眼色，银环走到窗前朝外头看。

一个身影远远躲在树下，直勾勾地盯着关着门的酒馆，不断搓着手，来回徘徊，十分犹豫。拿不准该不该上前。

银环啪地一声合上窗户，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些个男人，可真是够烦的。要不是老娘原身被锁，否则非收拾死他不可。”

青未眼睫轻动，凝神微微想了想，又来了主意，对着银环说道，“我有办法让阿香释放你的原身，你可愿意？”

银环眼中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一脸怀疑地看着青未，“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你可别诓我，锁原身说不定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弄得我这百年来，束手束脚，好不自在。”

“不愿意就算了。”青未无所谓地朝后一躺，将身子浸没在水中。

银环还是不相信她，青未现在心思深，若是自己又被她摆一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信不过青未，况且自己现下不过一介凡身，也做不了什么，还是稳妥些好。

于是推开门转身就要走。

刚抬起腿，身后浴桶中探出一条碧青色长尾，悠悠荡荡地晃悠着，好不自在。

银环实在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碧青色长尾极美，形状纤长，碧绿得如同一块翠玉。

青未刚成人形的时候十分年轻，拿捏不好尺度，经常化形只化出来一半，朝上看是粉面桃腮的少女，往下一看，却拖了一条长尾，腰部以下碧绿一片。非人非妖，人见吓人，妖见吓妖。

那时候她面容稚嫩，算不得绝美，顶多是机灵可爱，但是一条长尾却是灵宝山中最好看的，尤其这碧青色，只有她一人有这颜色，旁人从未见过。

那碧青长尾悠悠轻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摆着，看上去十分悠闲，勾得银环心痒痒。

银环浑身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心里蚂蚁啃噬一样痒痒。

她转身盯住那条长尾，双腿不禁跟着那长尾轻晃，但双腿却十分笨重，半点灵巧劲儿也没有，姿势十分怪异。

被锁住原身百年，起居坐落全与常人无异，银环十分想念自己的原身，想念那个恣意闲散的自己。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与青未还在灵宝山的时候，两人坐在树上，悠悠散散地晃着长尾，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终日悠悠，看那云卷云舒。什么烦恼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已经离她太远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梦到回山中，在那山间花中肆无忌惮地嬉戏玩闹，什么顾虑都没有。那时候的青未还是个调皮却羞涩的小少女，还不是今天这清冷模样。

银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收回步子，调转头来，站在青未身边，眼神发亮，“你说，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青未从水中冒上头来，青尾褪去，翘着雪白的脚尖悠悠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银环咬咬牙，“只要能将我原身释放，纵是要我杀人放火，老娘也不退半步。”

“诶，姐姐说的严重了，妖有妖律，不得妄害性命。我为碧落的青君，怎么会带头违反呢？不过是让姐姐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银环有些疑惑，“如何助你？”

青未神秘一笑，“姐姐可知，阿香一直想要一条火龙坐骑。”

银环怔怔愣在原地，惊慌地咽了一口口水，“你，当真在湖下见到那条火龙了？”

青未伸出手，手心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熠熠生辉的鳞甲。“那赤色火龙藏得紧，并没寻着，但这龙鳞却是确确实实瞧见了。看来传说不虚。”

银环走上前轻轻摩挲着那巨大无比的鳞片，口中惊叹，“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湖中居然真的有那赤色火龙。

这么大的鳞甲，这火龙该多大啊，我现下又是常人之身，你我怎擒得住？”

青未站起身来，擦干身上的水汽，悠悠穿上衣裳，身体隐隐散发出一股幽香。

“看来你当真是在这人间待得久了，太久没见过世面了。”青未说道。

银环向来就不是个软性子，怎受得住青未嘲讽她没见过世面，当下立刻反击，“呸，你才没见过世面呢。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大，你化人的时候站都站不稳，是谁教的你走路？”

青未低头整理着罗裙，随口应道，“一码归一码，你教我走路与你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干系？”

银环吃瘪，但也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她，只好冷哼一声，“没心没肺，还是那么毒舌。”

青未瞧她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又软下语气来安抚她，“下次我给你带个大的龙甲来，这鳞甲太小，想来不过是四五百岁的小龙，算不得什么。

你被锁原身已久，许久未去阿香那里，没见过阿香那里龙甲，个个如脸盆一般。”

“阿香那里怎么会有龙甲？”银环不解地问道。

青未比她还不解，“你难道没听说？我没同你讲过？”

银环愈发困惑，“讲过什么？”

瞧她一脸疑惑，青未无奈地解释道，“阿香前些日子抓了一条黑龙来玩，后来嫌那黑龙不会吐水、也不会喷火，甚为乏味，脾性还极其暴躁，险些将阿香脸挠花了。

阿香一怒之下，拔了它几片鳞甲后逐出去了。

此番你若是捉住了这火龙，她一高兴，说不准就将原身还给你了。”

听得她轻飘飘地说出此话，银环下巴都快惊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意思是？你？我？我们二人去捉那赤色小火龙？”

“有何不可？”青未拿起手中龙甲仔细研究着回答道。

银环十分无奈，“青未，你可知道你我是何族类？”

“我自然知道，”青未疑惑地看着银环，“难道你做了这百年寻常人，便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和来处了？”

“我自然知道。你可知道，这龙族从何而来？”银环耐下性子来问她，企图让她了解形势。

“我又不是无知小儿，这个自然也知道。”青未疑惑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但也还是认真回答，“龙族是万兽之中最特殊的。

万兽之中唯有龙族有两源。首源，也是龙族中最为尊贵的，便是龙族本族自身的繁衍，龙蛋孵化便是神兽命脉。

如此繁衍出来的龙族是血统最为纯正、技能最为强大的。依我的猜测，这条小火龙便是如此。”

银环点点头，接过她的话，“这第二源便是异族渡过天劫，修得了神脉，得天封授神兽命脉，这也是此异族妖兽跻身天界的唯一方法。”

“而我们蛇族，便是这特殊的异族。”银环表情难得地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