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顾流宗惦记着要去谪仙楼吃饭,一早便把青未叫起来。正月期间,天气最寒,青未困倦得不行,散着及地青丝,两手紧紧抱着小手炉倚在椅子上打盹,羽扇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含川也早早起了身,熬了两碗清粥递过来,说是这两日吃食油腻,用些清粥刮油解腻。
这倒是正对青未的胃口,她眯着眼小勺小勺地吃着清粥,胃渐渐暖和起来,也慢慢有了些精神。拢了拢身上的皮裘盯着门外发呆。
顾流宗却把碗一推,“我不吃,现在吃饱了,中午怎么吃得下?”
一听这话,青未手里的勺子差点笑掉,“顾流宗,你兜里铜板走路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又不缺钱,怎么终日跟饿死鬼一样。”
顾流宗坐下来,瞪她一眼,“还不是赖你和银环那婆娘。”
青未备感无辜,“关我们何事?”
顾流宗无奈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你和银环者……”
“如何?”
“抠!”
顾流宗摸着下巴十分纳闷,“真是的,怎么现在我也觉得不要钱的饭最好吃了。”
青未强忍着笑意,“那你就饿着吧,千万别吃东西,中午多吃一口就多赚一口。”
顾流宗一脸认真,“行,那我出门跑两圈去,消化消化昨晚吃的珍珠糯米鸡。”说着朝门外走去,一脸懊悔,“真是嘴贱,那珍珠糯米鸡有什么稀奇的,还吃那么多占肚子。”
青未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含川,你说他这是随我还是随银环?”
没等含川回答,又自顾自地念道,“定然是随银环,我只是爱钱,不是抠。”
含川在一旁笑笑不答话,青未随口问道,“银环起了么?”
含川答道,“银环姐姐一早便出去了。”
真是奇怪了,那么懒的人怎么会起那么早?
“去何处?”
含川摇摇头,“不曾问过。若大人想知道,明日含川去查上一查。”
明日查一查?
那便是说这几日她都是一早便出门了?
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时辰出门的话,去的地方定然同一个地方。
青未摇摇头,搅了搅碗中清粥,“罢了,不用。她亦有她的事情和私隐,她不愿说,我何必多问。”
含川了然,不再多问。
“对了,”青未头也不抬,“有只小野猫,昨夜没回来吧。”
含川脸上十分无奈,“我四处寻过了,都找不见,不知她同小黑又蹿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丫头玩心太重。”
青未略一颔首,“含烟年岁小,又未经事,那小黑也未必可靠。你回头管束严些,这临照府城最近乱得很,让她不要四处疯跑。”
“是。”含川垂首顺从地答道。
“如若好言好语讲了不听,回头就送到阿香那里去。”
含川笑了,“她最怕王君,光是这么一说,都吓得发抖。”
青未也笑,“阿香自己都弄不明白,怎么含烟这么怕她,她又不吃人。”
说闹了一会儿,微薄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了些下来,很快便到了正午。青未换了衣裳,麻利地编好长辫,与顾流宗一同出了门,朝谪仙楼走去。
正月正是休养游玩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唱小曲儿的、耍猴的、卖艺的,卖各式各样小食和小玩意儿的,挤了个水泄不通。
谪仙楼更是宾客如云,座无虚席。望江阁里都没了座,门外排起了一列长队。小厮上蹿下跳,忙得满头是汗。
摘星阁还好些,没那么嘈杂,但各个包厢也是坐得满满当当。
刚走到门口,浅玉和其他两个婢女就迎在门口,一脸笑意地迎上来,“此处喧闹,青君大人还请里头说话。”
一行人上了摘星阁,自楼阁下至包厢内,一列护卫无声而又有序地护了个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里头情况。
“哟,这阵仗倒是大得很。”顾流宗看着为围得严严实实、面无表情的护卫说道。
“近来不太平,还请公子见谅。”浅玉赶紧笑着解释道。
浅玉引着二人进了包厢,一个马尾高束的女子转过身来,十分爽朗地笑着迎接,“青君快请!”
只见她胡服窄袖,外罩软甲,脚蹬一双精致的牛皮小靴,腰间系的不是女子的玉带,而是一根上等的九节鞭。
不施粉黛,双颊却自带一抹桃红,显然刚练完武。浓眉下头一双晶润大眼,灼灼有神,行为举止丝毫不扭捏,十分英气逼人。
她大步上前,看着清冷淡漠的青未并不畏缩,也无半点羞怯。“青君赴宴,佩紫十分高兴,快请坐。”
青未与顾流宗坐下,朱佩紫比了个动作,门外接连不断地传进菜来。
牡丹凤翅、翡翠丸子、鲍汁排骨、粉蒸羔肉……
顿时整个包厢内香气扑鼻,顾流宗饥肠辘辘,正要拿起筷子开吃。
青未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看向朱佩紫,“你们有句话叫‘吃人嘴短’,小郡主有何心愿未了,还请明言。”
朱佩紫朗声大笑,“我就喜欢同青君这般直白爽快的人打交道,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虽是女儿身,但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今日请青君前来赴宴。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心中有一欢喜之人。”
青未举筷夹了个丸子入口,还是一样酥脆喷香。“可。”
朱佩紫眼睛一亮,“青君意思——可以达成?”
青未却好像听到什么稀奇之事,好奇地反问道,“既不是什么难事,有何不可?”
顾流宗擦擦嘴,整了整衣襟,坐得端正笔直,“小郡主瞧我怎么样?”
青未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你什么怎么样?”
朱佩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生得的确好看,不过一看就是风流面相,油嘴滑舌。不是我的菜。”
顾流宗有些委屈,一下泄了气,瘫坐在椅上,满心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世道怎么变了呢?从前我的市场可好了,怎么现在自我推销都没人要。”
朱佩紫笑了,向着顾流宗道,“倒也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顾流宗翻了个白眼,我没市场怎么还成了件幽默之事?
低下头气鼓鼓地埋头吃饭,势必要把本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