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经幡少说也有几十个,修士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百姓将外裳脱掉,露出里头的黑底龙纹旗衣,显然是有备而来。
徐天瑞向周围众民大声喊道,“你们可看见了这妖雀的真实模样!就是她!纵火活活烧死了我临照十三条无辜性命。烧死了临照女人的丈夫!临照孩童的父亲!活活烧死了你们的家人。
你们都见过那几乎不成形的尸骨,那扭曲变形的躯体,方才她喷出的赤火你们也都看见了,遇水不灭,炙极疼极!
那些死去的亡灵们,死前该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啊!今日让我们杀了这妖雀!为他们报仇!”
身着黑底龙纹旗衣的百姓万分愤慨,愤怒的眼中几乎喷得出火来,对盛锦云怒目而视!
继而照着事先演练过千百遍的阵法,将手中经幡对准盛锦云排列整齐。盛锦云这才看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经幡,拼凑起来是一个奇特的图案,配合他们身上特制的黑底龙纹旗衣,恰好是一个隐秘的法阵。
“缚仙阵?”
盛锦云冷笑一声,咬牙拔出右臂上的短匕,顿时血流不止,她却毫不在意,对着徐天瑞扬起下巴阴阴笑道,“看来你谋划此事不是一日、两日了。”
徐天瑞也笑,轻拂银须,“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会布阵法?”
他走到琴盒旁边,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的铜牌,一脚碾上去,“你自以为聪明,偷偷潜入临照府城,又化为与赵云先夫人极相似的模样接近他,又借他接近本府,在本府身上下毒,难怪本府这一年来浑身乏力,精神不济,迅速衰老许多!若不是得高人指点,恐怕本府到死都不知道是何原因。”
那枯瘦修士捻须微微颔首,四周众人依照他说的以银针刺破手指抹在衣裳上的龙眼之上。修士口中法咒念得越发急,众人也加入他齐声念着法咒。
瞬间九条龙形幻影高啸一声,齐齐朝盛锦云扑去,九影环绕,以身为索、以形为锁,紧紧将盛锦云身躯缠住,让她原身挣脱不出,凡躯也动弹不得,脸色涨紫,几近窒息。
盛锦云怒极反笑,断断续续说道,“不只是你,当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孩子——都得死!那些冷眼旁观的,也不是无辜之人!”
她挣扎着环视向身边的每个人,“你们每一个人,今日都离不开此地!你们每一个人的母亲、父亲,当年都撕咬着生吞过我儿身上的骨血!
可知我儿刚降生在世间,稚眼未开,便叫一群狠似饿狼般的野兽撕扯得支离破碎,凑不齐个完身!你们、所有人,都应体会我儿的噬骨之痛!体会我族的灭族之恸!”
当年围捕朱雀之事众人是知道的,因为在场众人都有一个相同点——家中老人都极为长寿,年逾百岁依然健步如飞。
好几个已经葬身这回的火海之中,活下来的一个老人见到那赤色火焰之后,突然丧了神智,一直喃喃道,“回来了、回来了、回来报仇了!”
如今这朱雀血肉有长生救命之功效,众人也难免动了心思,一是报家人被活烧至死之仇;二来,眼前的可是最后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朱雀,堪比送上门来的黄金。
“无知蠢兽!”徐天瑞蔑然喝道,“本府早就发现你欲在临照行不轨之事。”抬起脚尖踢了踢掉在地上的铜牌,“那法阵本府破不了,可青君大人早已经破解,这回恐怕你是白费力气了。”
早已经藏身安全角落静静看戏的顾流宗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原来这老儿早已经知道真凶是盛锦云,上碧落找你只是要你解那法阵!话说咱们日日在一处,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将解的法阵?”
“不过是无意之举,那日你二人都吃醉了酒。我找到阵眼,又以虎骨破龙甲,却无意收了了一黑煞,想来便是那公雀化成的。这盛锦云此番也是下足了本,以黑煞为引,做成此阵。若此阵成,那黑煞也只能落得个消殒的下场。”
青未淡淡道,“他那日匆匆结案,宣称法鸿为真凶,也不过是为了放松盛锦云的警惕而已。”
顾流宗想了想,疑惑地问道,“那咱们帮不帮?”
“帮谁?”青未反问。
银环掰着手指头算,一双媚眼里满是纠结,“我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朱雀余族为徐天瑞之母设计捕杀惨死,三十二年后这仅存的一只朱雀回来复仇,看这架势是准备大开杀戒啊,又免不了血流成河。
若帮朱雀,这杀生之罪免不得落在我们头上,又违了异律令,难逃惩戒。可若是帮徐天瑞,朱雀神鸟性子刚烈,若是万一……那异界之中朱雀一族怕真是从画册上才能看见了。”
“帮谁?”银环也向青未问道。
青未一脸疑惑,“他们的恩怨,你们俩问我做什么?与我何干?他既已知幕后之人是朱雀,朱雀法阵亦已破,我已完成任务。
世上这么多事、这么多人,我又能帮几个呢?都是个人命运,自有定数,何必干预太多。”
她眼神远远落在盛锦云学校的琴盒之上,眼中幽幽闪起亮光,悠悠道,“帮不帮的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九龙幻影将朱雀紧紧囚住,九龙吐纳之间,将四周赤色火焰吸了个干干净净。
“当年你斗不过我母亲,今日自然也斗不过我。”徐天瑞看着盛锦云幽幽说道。
陈氏走上前来,脸色惨白,纵是事前知晓,但仍是被今日的场面吓得惊魂未定。
“夫君,此事真的可成?”
陈氏看看徐元又望向徐天瑞,难掩满脸焦虑。
徐天瑞十分笃定,“当日我垂死,奄奄一息之际,饮下新生朱雀鲜血,顿感浑身气血通畅,宛若新生。元儿这痴傻之病尚不到我当初那般严重,此事定然可成。”
他转向盛锦云,叹了一口气,“朱雀,你也莫怪我。我本不愿如此,你为儿复仇,我亦是为我儿。不求其他,只求他能如他人一般,能够正常地、好好地活下去。”
他看向修士,修士拿出一柄沾过龙血的圣剑走上前,一剑直插盛锦云心脉!
鲜血泊泊流下来,徐天瑞走上前一滴不漏地接在碗中。
徐天瑞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甘甜了。
“哈哈哈!”盛锦云疯了似的狂笑,浑身笑得乱颤,鲜血乱洒!
徐天瑞怒极,紧紧钳住她的下巴。
却听见盛锦云在耳边说道,“府君大人,你确定,那真的是你儿子么?”